第80章 长驱逐虏
骠骑营的各部司马刚散会不久，又被刘寿的亲兵叫回了中军。
夏馥第一个进来，刘寿、荀攸都微微点头示意。
夏馥顿时就有种莫名地诡异感，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是骠骑营众人当中最为仁义而爱护平民的，自然能猜到刘寿有不愿退兵之意，见刘寿不说，夏馥主动开口劝道：“成败进退，皆兵家常事也，将军以辅国之重，不可不居中主事。今回师洛阳，待朝局安定，再平胡虏，时未晚也。”
刘寿一笑：“夏君勿忧，我已有成算。”
夏馥闻言更担心了，总觉得这二人很不对劲……
不一会，众人都到齐了，傅燮和贾诩也回转了帐中。刘寿起身，扶剑朗声道：“圣朝宽弘博容，抚夷以仁，然胡虏猖獗，招安不能使归服，前年纳降羌胡，去年复叛。孤奉旨镇贼，若不战而退，则王师不足畏也，他日州郡叛乱者，当较今时更甚！”
众人齐刷刷起身抱拳，异口同声道：“愿从将军调遣。”
刘寿看得一愣。
平日总是分兵调度，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起已经变得这么整齐默契了。
于是果断下令：“诸部司马各去招募骑卒死士，随我突击乌桓本部。愿往者皆赏万钱，使各带七日干粮，至营门外等候。”
傅燮闻言有些动容，连忙劝道：“明将军身系赵国社稷，受陛下之重托，切不可轻动哪！”
黄忠高声道：“将军不须亲征，小校愿督轻骑而往！”
乐进、韩浩都跟着请战：“属下愿往！”
剩下一个挂着都尉军职的夏馥知道这种活没他什么事，也连连劝说刘寿，让他不要亲身犯险。
刘寿自然清楚，如果自己战死疆场，赵国就会因他无嗣而除国，后果非常严重……可是有着整整五百精锐亲兵保护的刘寿并不觉得自己会死。
想当年，霍去病屡次率军正面迎战，每每以少胜多，经常战后部曲死伤大半，而他本人却并没受过什么非常严重的伤。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毕竟是极小概率的事情。
刘寿不顾众人劝阻，坚持道：“昔者霍去病为骠骑将军，亲率万骑转战十余日，长驱两千里，遂使匈奴不敢犯大汉疆土。而其部曲尝十去其七，所以能从之者，盖追去病之志，共效国家耳。此事非主将不能为之，我此去不过数日，深入不逾千里，愿诸君不必再劝，长史即引大军还师，我随后便返。”
荀攸赶在众人再劝之前率先表示了支持：“前汉开边三百年，今正值中兴之时，将军当奖率骁骑，深入虏庭，以效冠军景桓侯之功。”
刘洪见他二人态度坚决，也只好带头应了：“就依将军。”
众人纷纷应了“是”，各部都回去征募死士。
典韦留了几十个人守在帐外，自己回到亲兵营盘去整理盔甲干粮。他们五百亲兵都是一定要跟去的，还要兼顾刘寿中军的行营，自然要多做准备。
荀攸也回了自己帐里收拾东西。荀攸习惯了周密谨慎，每回战后都要把用过的文书笔记之类全都烧掉。
中军帐一下子空了。
刘洪特意留下了苏则在帐中帮忙，此时苏则亲手取过刘寿的战甲递给他，然后默默退了两步站在一旁。
刘寿的战甲是精铁打造的鱼鳞甲，乃是把许多小铁片缝制而成，只有胸前和背心装了整块的护心镜。此甲穿在身上行动自如，几乎与常服无异，自然也不像别的将领需要有人帮着披甲。
刘寿不急不慌地从身上解下一堆东西，佩剑、袖囊、护臂、装将军印的鞶囊、镶宝石的匕首、羊脂玉佩……
苏则突然说道：“将军，仆愿应募。”
刘寿想了一下，果断拒绝：“此行说险也不险，可若说无险，却也不尽然。若非领兵之将便别去了，免得中军还得关照你们。”
苏则应了一声“诺”，便又沉默地站着。
刘寿给自己换上了战甲，把印绶塞入怀中，刚要系上宝剑，便有亲兵进来，报说荀攸带着一名军侯求见。
荀攸一般都是直接进来，这是因为带了别人才通报一声。刘寿也不用亲兵传话，扬声叫道：“请进。”
毡帘应声一动，荀攸领着一人入帐。
荀攸一身戎装，英姿勃发地走到刘寿身前一拱手，随便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他身后之人则在帐中抱拳行礼。荀攸笑道：“将军，此乃中军部下军侯高顺，部曲有五百枪兵，虽为步卒，亦能乘马，皆愿随将军出战。”
高顺也跟着说道：“属下愿从将军，北击乌桓。”
“哈哈哈，好！”
刘寿大喜，原来有这么一位良将已在自己麾下了！
荀攸对高顺十分看重，又多向刘寿夸了两句：“高顺原属故并州刺史张懿部下，去年随我北抗匈奴，归从将军。其部曲严整精锐，在中军颇为知名。”
善于练兵、营中显名，这便是举荐高顺为司马的意思了。刘寿既已开了朱灵直接升司马的先例，自然也会给荀攸这个面子，于是笑道：“五百人皆应募，确实难得。如今诸将皆回师，高顺既有治军之能，便行军假司马，为孤领中军吧。”
高顺拜谢。
荀攸也笑道：“多谢将军。”
刘寿站起身，捡起案上刚解下来的匕首送给高顺，随口问道：“你在公达帐下将满一年了吧，以为我军如何？”
高顺抱拳躬身谢过，口中答得毫不迟疑：“将军威震夷狄，士卒皆以忠义投效，军纪严明，远近畏服。”
刘寿闻言，不由得高看他一眼，高顺的文化水平似乎比黄忠等人还要强些？
不一会，苏则拿来了假司马的印绶，高顺接过，便告辞下去准备。刘寿回头对荀攸戏言道：“若不是急着找人替你领兵，不知何年何月才肯举荐这人与我？”
荀攸也对高顺有些刮目相看，笑道：“呵呵，‘将军威震夷狄，远近畏服’——我尚不知高顺能出此克重之言。”
刘寿一笑，正待答话，亲兵又掀了毡帘进来通传，却是傅燮跟贾诩一同前来道别。这两位凉州人的性格一节义一机变，难得地竟然颇为聊得来。
刘寿看见傅燮，颇有种释然的感觉，当先起身道歉：“早先原是我急了些，还请师兄恕罪。”
虽然他还是有点可惜虎贲中郎将的位置，可这本就不是傅燮的问题，真要说起来，也是他刘寿强推了正直的傅燮到那堆阴私倾轧当中里去，而且还没早跟人说清楚要给他占着位置。
傅燮连道无妨，还有些担心起刘寿的处境来：“将军竟为宫禁宿卫忧虑，洛阳局势已至于此了么？”
贾诩接过话道：“何、蹇皆怀私而废公之徒，如今陛下尚可制衡。” 话就到这里，在座众人自然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等日后陛下不在了，何进与蹇硕的平衡绝不可能维持下去。
傅燮这时也有些明白了刘寿对于洛阳兵权的担忧，站起身拱了拱手，叹道：“仆有负将军举荐唉！”
刘寿看着他们二人一言一语地，突然觉得如果再推傅燮一次去占个掌兵权的高位，以贾诩为副辅之，应该会是个不错的组合？
不一会，刘洪又带了人来。
这次是帐下令史成公英和马超都想跟着出征。这两位本就是刘寿准备带在身边几年就让他们领兵的，此时便同意了成公英跟着，却果断拒绝了马超：“你若有不测，叫我如何向马陇西交代？”
马超是先前在凉州投降而且还被他摆了一道的陇西太守马腾之子，来他帐下只是做低级文职的。要是刘寿把人家十四岁的长子派出去冒死冲锋，马腾定会不满。
马超争辩道：“我追随将军帐下，与大人何干？”
……此时的马超是个精力旺盛的问题小朋友。刘寿懒得跟他说，直接让苏则带他出去了。
成公英跟随刘寿为帐下吏，已有一年半了，武艺精熟，在军中的人缘也不错。此时他来请战刘寿并不意外，于是任命成公英为军侯，让他暂时负责督率黄忠部下招募的勇士。
刘洪在中军帐里吃过饭，最后核对了一遍撤军的安排：退兵路线如何防备偷袭、把守卢龙塞的赵瑾如何跟刘虞交接驻兵、到何处接上田丰和士孙瑞……
之后刘寿把骠骑将军的符节和一匣子令箭都交付给刘洪，就带着荀攸、成公英和典韦等人策马出了营门。
营外，应募骑士已经各自列阵，有的还是一人双马，漫山遍野的一大片。
骠骑将军的大旗之下，刘寿跨上马，不顾身侧凛冽的寒风，朗声道：“尔等原出幽、冀、并、凉等州，凡数年间，屡经丧乱。今若纵胡虏尽取四州民财全身而退，则日后北方诸州，皆为寇乱矣！为护家国，须有此一战，威吓异族不使进犯。今遣轻骑随我深入虏庭，凡战死者，家人得十万钱；取敌首级者，皆加军职一等。”
部下皆高呼响应：“愿随将军杀敌！”
汉家将士长矛林立，呼声如雷，金戈铁马的气势冲破了塞上冰冷的空气，直贯长虹。
马蹄滚滚，五百精锐亲兵中间，荀攸笑问道：“将军可知应募者几何？”
“我瞧着，有三千余人？”
“三千六百骑。”
刘寿大笑：“今当长驱逐胡虏，不负天下州郡饷食之禄！”
霎时间骠骑远去，带起一片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