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幽州之乱
却说刘寿领兵离开常山，不出几日便进了幽州涿郡，在州界附近的樊舆亭迎面遇上了率兵抵御乌桓回来的国相李燮和冀州刺史贾琮。
两波人马在道旁相遇，双方主官纷纷令兵士就地埋锅造饭，然后都下马相互见了礼，各自带上亲随，浩浩荡荡百来人一起走到亭中坐了下来。
“经年未见，明公风采焕然，更胜当时啊！”
这两年刘寿人虽不在赵国，与李燮却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一应兵马钱粮也都经其手安排调度，此时久别重逢丝毫不见生疏，倒像是极熟稔的好友。
李燮确实没怎么变，还是清俊如竹的相貌，盔甲下的身形威严挺拔，丝毫看不出这是一位年已五十五岁的长者。而那种掌权日久养出来的府君气度，比两年前更显得恢弘厚重。
现在已经是李燮任赵相的第五年了，在他第一个三年任满之际，正赶上刘寿有了治民之权，直接请了他连任。自那以后，彼此关系便再没有了国相职责所在“监视国王”之类的相互提防，早就是一艘船上的人了。
而冀州刺史贾琮字孟坚，也是一位能吏，还有一段清廉的佳话传开：
历来刺史上任时，都在所乘的骖车上挂着布帷。贾琮赴任时则命人揭起，称“刺史当远视广听，纠察美恶，何有反垂帷裳以自掩塞乎？” 于是冀州百城竦震，贪污臧过者多望风解印而去，州界翕然。
贾琮与刘寿是第一次见，寒暄了一阵，便连连称赞起李燮，道：“德公（李燮字）以持国之重，将兵赴难，实为大贤！仆不通兵阵，州郡皆托德公之力，方得保全。”
刘寿心说李燮其实也不通兵阵，要不是骆俊给派了赵浮、程涣，你们这点兵马还不一定能回来便含笑称谢了两句，顺着贾琮的话，随口又夸了回去：“明公良言，诚吏民之所愿也。国人歌曰‘恩如春，威如虎；爱如母，训如父’，其言李相之有道，亦表明公治州清平之德。”
李燮却不去跟贾琮客套，直接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商业互吹，指着外面的兵士对刘寿说道：“亭外有精锐甲士千名，悉为大王之属。今北赴幽州，贼寇横行，何不多畜护卫，以保周全？”
黄忠一听，立马赞成道：“是啊，如今将军亲兵不过百人，实在少了些。”
按照惯例，领兵的将领会选取部下一成左右的人手作为亲兵。此时像荀攸、夏馥、赵瑾、韩浩这些单独领过兵的，亲兵早就有几百人了，刘寿的一百人实在有点不够看。
刘寿闻言也有些意动，之前在洛阳不敢前簇后拥地扎人眼，如今在外面了，有现成的赵国籍贯的精兵，就拿来用吧。于是回身对典韦道：“你去招募四百甲士为我亲部，秩比伍长。”
“是。”
典韦以目示意傅巽和马超站到刘寿身边，便亲自出去挑人。
李燮见刘寿收下了亲兵，跟贾琮对看一眼，遥遥指着亭外某一片郡兵的方位，笑道：“甘陵有将兵之才，大王何不用之？”
这是还要给他塞人的意思？刘寿在心里猜测这是哪家的英杰子弟，“心领神会”地应道：“如此甚好。”
贾琮也跟着举荐道：“此人颇能领兵，今甘陵无其用武之地，宜使追随大王麾下。”
刘寿没想到，赵国跟顶头上司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了，连其他郡国的人都能举荐给他？便也不问是谁，当即满口称谢：“既为公所举，我当拜之司马。多谢贾冀州。”
贾琮自然能看出来刘寿纯粹是看他二人面子收的人，只是他并非替人讨官，而是那人确有几分带兵的本事，遂笑道：“大王一见便知。” 转过头便叫随从去传那人过来。
李燮趁机对刘寿耳语道：“贾公有诚德，臣与冀州，如今剿匪、征调都与些方便。”
“这可好了！” 刘寿大喜。这种上司跟我是一伙的感觉，怎不让人快乐呢？
贾琮回过头，正听见这一句，笑问道：“大王为何事称好？”
夏馥刚才离得近听见了些，这时轻哼了一声，抢着答道：“是说起朝中逢迎之事。”
“哎，夏君”刘寿被他这么一说，有些惭愧地低头一笑。
他现在对自己的“忠正德行”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平时不被人骂全靠同行衬托。若不是辅政四将里面其他几位比他还要离谱，估计此时他部下的贤才名士能少一半。
夏馥倒不是想落刘寿的面子，只是听出来了这种不太“清正”的趋向，就随口提了一句，见刘寿面带惭色，便已有几分后悔。这时夏馥一抬头，正看见一人从远处快步走来，赶忙岔开了话茬：“这可是明公所举之人？”
刘寿闻言看去，只见亭外一人身着制式铁甲，动作有些僵硬地依礼叩拜。刘寿忙叫道：“免礼，近前说话。”
李燮笑道：“此为鄃城朱灵，略知兵事。月前孟坚公征发乡勇，灵以家丁数十人投军，临战刚勇，累功曲侯。大王，今北讨乌桓，此人颇能效力否？”
朱灵解了佩剑走进亭中，抱拳顿首道：“小人拜见大王。” 他身上的铁甲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马超有些紧张地跨出一步，挡在了刘寿身前。
“朱灵？果真勇士。”刘寿一听这个名字便来了兴致，拉着马超的披风把他往旁边拽开了点，上下打量起朱灵。
其实不光是刘寿，周围的刘洪、夏馥、荀攸、田丰、黄忠、乐进等一众人也齐齐打量着这个被两位大佬推荐来的新人。朱灵神色从容地站在亭中，面对四面八方毫不掩饰的探究的目光，并无半分躲闪之意。
刘寿暗暗点头，这一看就是做惯了掌事管人的，自己有着主意，才不会为别人的眼神所动。便对黄忠道：“朱灵先归汉升部下吧。”
“是，将军。”黄忠答应着，拉过朱灵到他们武人当中说话去了。
不一会，兵士送了粟米饭过来，黄忠等人纷纷起身告退。刘寿这才问起他那位友军兼名义上的下属，骑都尉公孙瓒。
“大王不知？” 刚从幽州回来的李燮一副“你居然不知道公孙瓒”的表情，笑道：“公孙伯珪力拒乌桓广有威名。九月其人向西追击张纯去了，如今大约在辽西。”
贾琮颇为感叹道：“公孙勇烈，虏识瓒声，惮其勇，莫敢抗犯。自前幽州刺史任满调离以来，幽州混乱，御敌之事皆仗此人。”
刘寿闻言，对公孙瓒先入为主就有了个很好的观感，笑道：“朝廷令我督公孙伯珪讨逆贼张举，有此豪杰相助，我可事半而功倍了！”
……
十余日后，广阳郡，蓟县（今北京）。
“什么，公孙伯珪深入辽西六十余日，你等竟不派兵救援？”
刘寿在樊舆亭作别了贾琮和李燮之后，率领大军快速通过了已无战事的涿郡，移师到蓟县驻扎，召来涿郡、广阳、渔阳三郡太守商议冬季布防之事，没想到一上来就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涿郡太守小心地陪着笑：“公孙都尉作战勇猛，虏皆惧之，必无大患。”
渔阳太守不满地看了一眼这个给自己揽锅的猪队友，坦然应道：“公孙并非郡国部曲，今州无刺史，诸郡未敢擅动。”
刘寿不耐烦听这些前因后果，总归现在公孙瓒还在辽西生死未卜不是？于是直接下令道：“既无刺史，今我持节行令，你三郡各调一千兵马，与我部下骑督同去驰援辽西。”
“这，这恐怕是”渔阳太守一脸为难，期期艾艾地跌足叹道：“前月渔阳刚征过郡兵，往塞外白檀山拒敌。哎！若是将之调回，恐怕塞外虏贼入关；若再重新征兵，又恐误了将军大事啊！”
刘寿一听，这渔阳太守抵御外侮还挺认真负责的？正要发话安慰几句，却被涿郡太守急急打断：“啊，呵呵，将军容禀。”
涿郡太守打了个哈哈，紧跟着推辞道：“早先公孙都尉在涿郡征发郡兵，健儿尽都随之出征了，如今再要征发，恐怕不易。”
这时候刘寿再傻也听出不对来了。公孙瓒他能在涿郡征兵，还把涿郡的官兵尽数调走？
渔阳太守狠狠地瞪了这个猪队友一眼，说什么不好？非说这么个理由，当骠骑将军和他那么多幕僚都是傻子么？
刘寿面无表情地看向最后一位——
广阳太守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借口了，双手一摊，道：“反贼张举肆虐幽州之时，广阳仓库受其劫掠，余粮不足以饷士卒，郡兵皆逃散归家。倘或将军要用，只得重新征集了。”
这位倒是人狠话不多，直接表示广阳不仅没有兵马，就连钱粮也是拿不出的。
刘寿跟幕僚们面面相觑，总算是明白贾琮那句“幽州混乱”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