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张举乌桓
“李相和中尉都带兵在外?那国事谁来处理?”
刘寿出兵幽州,路过邯郸,赵国的公府里主事的就只有一个桓阶。
此时中尉黄盖在外面跟黑山贼作战,国相李燮则跟冀州其他几位太守一起带兵去了河间,跟着刺史贾琮抵御进犯的乌桓峭王。
见被问起,桓阶答曰:“一应文书皆送至常山。”
刘寿闻言便不作停留,直接带兵向北,不过两天,人就已经坐在了骆俊府里。
刘寿给自己倒上一杯酒,靠坐着环视了一圈座中熟悉的众人,由衷地感叹:“还是赵国这里最舒服。”
傅巽风度翩翩地给剩下几人分了酒,口中笑道:“将军适闲逸,何不在此安居?”
“闲逸?” 刘寿一口气先喝了半杯酒,这才作惊讶状反问道:“本朝竟还有闲逸之处?”
骆俊被他们的对话整得有点迷惑,看向贾诩,低声问道:“将军在洛阳出了何事?”
贾诩面色有些复杂,做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答道:“还是为了正宫之事,进退两难,好不容易才出来。”
夏馥此前一直待在孟津,刘寿从洛阳传信每次都是让他小心谨慎而已,旁的半句也没说过,孟津诸将还以为恩宠隆重的骠骑将军地位十分稳固呢。这时听见贾诩说起,夏馥也凑过来问道:“大事仍悬而未决么?”
贾诩抬头看了眼天,微微摇头。
荀攸就这半年在并州也不轻松,见刘寿自斟自饮、贾诩也不想多提洛阳,便先说起了他那边的消息:“故并州刺史张懿阵亡以后,大将军举丁建阳为刺史。此人广征勇士,却不去北抵鲜卑,只把州中从事尽数派往洛阳公干。——将军可曾见过那几人?”
刘寿略一挑眉,敢情何进推丁原做并州刺史是干这个的?抵御异族寇乱不重要,只要派人手帮他跟蹇硕对垒就够了……就不知道,立储这趟浑水,还有哪些个刺史太守搅了进去?刘寿在心里盘算了一圈,避重就轻地应道:“张杨、张辽么?这二人确实武勇。”
荀攸还没接话,士孙瑞先笑道:“仆与公达兄也募得并州勇士,其中或有杨、辽之属。”
刘寿倒不是羡慕别人家武勇的意思,忙补了一句:“可叹大将军纳四方猛士入洛,却尽数闲置不用,虽勇士亦不得显名。”
“天意深浅。” 刘洪笑叹一声,道:“大将军聚众若此,此番将军出京却是难得啊。”
你在洛阳万事不闻不问的,亏得还知道我进宫不容易?刘寿对着这位不爱管政斗的长史翻了个白眼,转而找骆俊问起乌桓叛乱的事来。
张举、乌桓之乱,早在中平四年的时候还只是一场由张举、张纯两人带着九千部众造反的叛乱。而到了中平五年,已经演变成了张举自称天子、连结幽州三郡乌桓、聚众至十余万人“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略吏民”的北方大害。
乌桓是一支内附于汉廷的少数民族,随水草放牧,居无常处,为母系族类,邑落各有小帅;其首领统管数百至上万落,称“大人”。
前汉霍去病驱逐匈奴之后,将乌桓人迁徙到原本的匈奴左地,也就是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合称“五郡乌桓”,作跟汉人跟匈奴之间缓冲的屏障,汉朝用兵时则会征召乌桓突骑参战。
此时幽州有四股主要的乌桓势力:辽西郡乌桓大人丘力居、上谷郡乌桓大人难楼、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自称峭王)、右北平郡乌桓大人乌延(自称汗鲁王),此四部已经全部参与了张举的反叛。
若说此乱的根源,则要追溯到四年前车骑将军张温抵抗北宫伯玉、边章作乱之际。
当时张温征调了三千乌桓突骑,时任中山相的张纯请求自己率领这些骑兵,但是张温不许,而是以公孙瓒统领,张纯心生不愤,遂与同郡张举勾结叛乱。
而乌桓人同样是对朝廷不满,他们当时应征出兵了,粮饷却被拖欠,于是就都跑回了幽州,不肯再给朝廷卖命。
到了中平四年的六月,这些张温时期积累下来的大怨种们眼见朝廷已经无力征讨各地的叛乱,便一拍即合地起兵了。
张举、张纯与乌桓大人丘力居进犯幽州,杀死护乌桓校尉箕稠、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终等人,一路焚烧城池、劫掠百姓。
之后这股叛军聚集的人数越来越多,入侵冀州河间、渤海,甚至到过青州平原,徐州琅琊等地,各地的刺史太守根本无力遏制。
骆俊讲完了前因后果,又特意对几人叮嘱道:“去年张举自称天子,张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二人移书州郡,声言代汉,使汉帝退位,公卿奉迎……唉,此次叛乱非比寻常,逆贼立号已久,将军宜先聚拢人心,方可行事。”
“弥天将军、安定王?”刘寿缓缓地念了一遍。张纯这一将一王的称号,跟他头上的官爵咋这么像呢?
刘寿半是叹息半是自言自语地问道:“如此说来,竟是当年结怨,而今延祸?”
他早年师从刘宽学过一些谶纬之术,往日里一向对这类玄学闭口不谈,现在却控制不住地想到了天数、国运。
近年来各地的叛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若是把它们都连起来看的话,就好像是往日里不大不小的隐患环环相扣,遇上时机便接连爆发……这样看来,这一次天下大乱,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加凶险!
傅巽所学也稍微玄乎一点,闻言颇有些心惊,轻呼道:“此乃祸因相连也!虽治其一,俄而复起。”
“非止如此。”荀攸不讲玄学,只是神色平静地讲起了另一个故事:“去年诏发南匈奴兵进讨张纯,单于羌渠应诏征兵,国人恐单于征发无已,遂杀羌渠而反。当是时,匈奴与休屠各胡、白马铜等一时俱起,复于白波贼勾结呼应。及我班师,并州反汉之众尚存数万人。”
傅巽“啊”了一声,简直不敢细想。
张既、杜畿、成公英、马超这些年轻人也都面露惊异,对于这种能量恐怖的“天下大势”有些无措。
士孙瑞温声安慰道:“凡事皆有因,不必多思。”
这种事就是不能多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个地解过去也就罢了。若是非要把事情串在一块来想,不管真巧合假巧合都变成了天数,反而会干扰判断。
夏馥十分科学地解释道:“政乱则民怨,征不克则民不畏,今二者并行于世,故而群贼蜂起。”
傅巽平日是这些年轻人当中最稳重的一位。今天虽被凭空想出来的“天地伟力”惊了一回,待听了两位年长者的安抚,很快便恢复了风姿瑰伟的面貌,温润地建议道:“北土乱象反复,需一以治之。”
田丰接话道:“公悌所言有理。异族领地相接,为祸相延,今将军已平凉州,当震抚幽、并,连接冀、赵,则北土之事定矣。”
刘寿心里一动,要把北方的幽、冀、并、凉四州连成一片纳入掌控么?
“此言大善。”
刘寿应了一句,正沉思间,骆俊已经说起了别的:“元卓公,明日你出了常山以后,中山、涿郡两处时有流寇,再往渔阳,便是乌桓叛贼所在了。”
“呵呵,原来如此……”
骆俊和刘洪两任长史迅速转移了话题,不要继续惊吓这些小朋友。这时张既、马超他们也反应过来刚才是自己吓唬了自己,面色略有些不自然,连忙跟着二人天南地北聊了起来。
刘寿从怀中取出他这次出兵的诏书,手指抚过简牍上干干净净的刀刻:“骠骑将军赵王寿,持节,督骑都尉公孙瓒讨逆贼张举、张纯等。”
这几个名字放在一起,好像莫名地有种宿命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