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天下大乱
中平五年,边陲的并州、幽州,乃至整个中原都兵祸不断,乱象迭起。
正月,休屠各胡寇掠并州西河郡,杀郡守邢纪。
二月,黄巾余贼郭太聚众起兵于河东白波谷,寇太原、河东,是为“白波贼”。
刘寿见河东乱起,便趁机上表请战,派荀攸带兵去并州。
这个朝廷对于兵权无比敏感,平常京师宫禁各种部队加在一起也没有两万人。骠骑营在孟津的万人部队不光让很多人坐卧不安,连刘寿自己都时常担心他的人马会被下令遣散,大家一起煎熬了两个月,可算借着这一桩事把兵马调出去了。
刘寿还特特叮嘱了荀攸一句“宜稳用兵,务尽全功方还。” 荀攸自然心领神会,把部队带到了河东之后就改为龟速推进,每到一处城池都仔仔细细排查,惟恐平乱平得太快。
三月,太常刘焉见王室多故,建议以为:“四方兵寇,由刺史威轻,既不能禁,且用非其人,以致离叛。宜改置牧伯,选清名重臣以居其任。”
皇帝采纳了此言,改部分刺史为州牧,统管一州之军政大事。而这第一批设立的州牧只有两位,豫州牧黄琬和益州牧刘焉。
此时刘寿遇刺之后已经休养了近两个月,他的伤势除了左肋那一剑有些凶险,旁的划伤都不至于伤筋动骨,早就好了大半,不过还是称病不上朝。
刘寿仍是坚持劝应立刘辩为太子,皇帝暂未表态,董太后却十分不满,已经开始扶持她亲自教养的刘协。
于是几分角逐打压之下,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深宫杀局,最终在十常侍中位居第三的孙璋下狱死和刘寿得到了“剑履上殿”之权后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呵,除了豫州,普天之下还真再难寻出一处需用牧伯之地。”
刘寿在府里日常关起门来吐槽政事,却没有半分劝谏皇帝之意。
局势发展到今日,天下州郡人心背离,各种地头蛇纷纷兴起,兼并土地,朝廷政令不达,可谓是无处不乱。在这个时候,拾柴添薪的人多一个少一个都已经不是大问题了。
就他这点势力,保命都来不及,就算曾经有过那么一点心思想抢过皇位励精图治,等到看见何进把着京城禁卫、宦官掌控宫禁、袁隗控制着尚书台,皇帝和董太后还在争储弄权任他什么心气也都给磨没了。
此时跟他住在洛阳府里的,就只有贾诩和韩暨、傅巽、马超等一帮年轻人。韩暨已经被升为了从事,他不想举孝廉在京城为官,就等着将来直接推举到地方上做县令。
韩暨从门上取了一封新送来的文书递给贾诩,贾诩接过来,似是而非地感叹了一句:“刘君郎这是烈火泼油,来日的天下大乱又要暴烈一分哪!”
这州牧一事,原本就是刘焉自己想要避乱出去当个土皇帝才想出来的。他本想去交州,有人跟他说益州有天子气,他就改去了益州,而交州也没有再设州牧。也就是说,这两州的情况都没有急到需要置州牧的地步。
豫州那边确实混乱,黄巾余孽和各种新的贼寇层出不穷,可是究其根源,主要还是因为豫州富庶,屡屡被宦官派人去搜刮导致的民变。若说其需要置州牧,其实也不至于。
君不见,荆州那位救火刺史王睿在任不到三年,已经先后联结诸太守平定了江夏赵慈、武陵蛮人、长沙区星等几处叛军。豫州刺史但凡派个可靠的人,也能安定下来。
恐怕此时一心想出去过好日子的刘焉本人都想不到,日后中原大地上无数个州牧拥兵割据、相互攻伐,便是由此乱政始。
“不说这个了,文书写的什么?” 刘寿思绪翻飞,反复盘算了一遍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办法挽救这个日益崩溃的政局,便干脆丢开了此事。
那边贾诩拆了封装,展开文书略略扫过一眼,就递给刘寿看:“刘元卓已到荥阳了。”
刘寿闻言精神一振:“好!” 这位便是他请来的新长史,刘洪,字元卓,原任会稽东部都尉。
马超有点想念骆俊,对这位即将接任长史的刘洪便有几分不服,问道:“这新长史有何殊异之处,将军竟调离了骆君?”
傅巽赶紧拉了拉他,低声斥道:“休要胡言!”
马超缩了缩脖子,偷看了一眼刘寿的脸色,不敢说话了。
“元卓公善算,当世无偶。你等日后便知此言非虚。” 刘寿瞪一眼马超,再一扫堂中各人的神情,最后落到了一直充当背景的张既和韦康身上,道:“德容、元将,你们明日一早就出城相迎。”
张既二人被突然点名,都是稍稍惊了一下,不想刘寿会如此重视这位新长史,随即齐齐应道:“是。”
三月初,刘洪从会稽千里迢迢地赶到了京城,就任骠骑将军长史。
虽然不少人都以为此番是位高权重的骠骑将军要提拔刘洪,刘寿心里却明白,他能请来为官多年的刘洪入府,跟官职高低实无半分关系,自然也不是靠着“仁德”、“王霸之气”之类的玄学,而是因为一件利在千秋的大事:
历法。
刘洪去年便向朝廷献上了一部他精心著就的天文历法。初成的《乾象历》对于月亮运动的描述十分优异,测算朔望月、回归年的精度较之此时施行的四分历都有很大的进步。可惜自从刘洪进献之后,皇帝虽乍一看便知其精妙卓越,却一直被没有时间详读。
直到前一阵刘寿养病的时候,皇帝把这书送来给刘寿解闷。刘寿见到此作惊为天人,昼夜仔细研读,随即就上奏建议推行,又找皇帝好一顿恳求,才请到刘洪来做长史。
刘洪年近六旬,精研天文数理的头脑有那么一点聪明绝顶的趋势,两鬓的头发微微斑白,看起来便是位智商碾压世人的超尘脱俗之辈,体貌亦如有仙风道骨。
刘寿亲自迎出门外,待其下了车,便上前笑道:“元卓公,孤此番冒昧相请,愿公赐教。”
刘洪清俊和蔼地一笑见礼:“洪拜见将军。”
刘寿道:“府中已备下薄酒,公请移步。” 与之并行入府。
张既从后车下来,手中提着一个算盘快步跟上。
“这便是珠算?”
刘寿把算盘接过来好奇地拨弄了两下,刘洪在旁讲解道:“数有正负,以珠计之,控带四时,经纬三才”
自此之后,骠骑府中便以算盘代替了原本用于筹算的竹筹。
虽然刘寿从来都用不上竹筹,但珠算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新鲜。而这一把算盘在刘洪手里能做的却远不止整数加减乘除,更能作出复比例、连锁比例、开立方这些极为复杂的算法,刘寿每日学习,皆叹服不已,对后世刘洪的“算圣”之名是彻底服气了。
这一段时间刘寿府里的日子十分平静。外面的洛阳城中暗流不断,皇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董太后力推的幼子刘协身上,何进和党人们不得不频频动作。
而放眼天下,刀兵之祸比比皆是,让人看不到丝毫州郡清平的希望。
三月,并州刺史张懿率兵在西河抵御胡人,兵败被杀。胡人随后在五原、云中、定襄几郡作乱,联合早已反汉的南匈奴左部,杀死了汉朝册封的匈奴单于羌渠,并州北部几乎完全沦陷。
河北的黑山贼再次寇掠州郡,朝廷无力清剿。
幽州张举、张纯纠结乌桓高举反旗,自称天子,汉室威严在边陲之地几乎荡然无存,但依然是无力出兵平叛。
夏四月,汝南葛陂黄巾复起,攻没郡县。太尉曹嵩罢。何进推举了丁原继任并州刺史。
五月,董太后一番活动,以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
六月,益州贼马相、赵祗等起兵于绵竹,自号黄巾,杀刺史郤俭,复自称天子。旬月之间,破坏三郡,有众数万。
何进一党趁机使樊陵依曹嵩旧例,归咎罢其职。
……
中平五年六月,骠骑将军刘寿病愈复朝,上奏言:“明历兴废,以天为节。四分法计月有差,宜推乾象。”
大将军何进附议,称:“历法精益,为大治之兆。”
帝大悦,诏以乾象历代四分历,广推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