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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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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在一个冬天,刘寿离开了洛阳。

    隆冬的司隶地区万里肃杀,只有些枯叶还挂在树上,一派惨淡的景象。

    他们这次要走八百里路,到长安以西的美阳前线去。而之前出了事被下狱的刘陶、陈耽也在队伍中,此时官职均为刘寿部下的从事。

    这一队百余骑,皆是一人双马。

    所谓双马者,一战马、一走马,走马一般是驽马或骡子。赶路时骑走马,与敌交战才骑战马,以此节省马力。

    刘寿被典韦带着一群护卫簇拥着,看着骑马在前面须发半白的刘陶和陈耽,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当日傅燮找刘寿求情,刘寿大晚上坐车进了宫,听见赶车的卫士说起,才知道除了傅燮跟他讲的刘陶之外,还有一位历任三公的忠臣陈耽也在狱中,足见皇帝杀人之心甚坚……

    刘寿当时对于捞人都不抱什么希望了,只是来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求情:“陛下,方才傅南容求到我处,说今日黄巾功臣忽然下狱,众皆惊恐……求陛下哀怜臣子之情,泽披恩宥,容其日后将功赎罪吧!”

    皇帝还没发话,在旁的张让阴恻恻地说:“刘陶交结歹人,陈耽老朽无用,此二者仅可妄言朝政耳,如何将功赎罪?”

    刘寿便不理张让,只管跟皇帝说话,字斟句酌地劝道:“天下有识之士,皆誓死效忠于陛下。惟愿陛下广蓄臣妾,虽缪误者,加恩赦之,则四海之内,莫不思结草衔环以报陛下!”

    这就属于是纯纯的废话,皇帝一天能听几十遍的那种。刘寿说完,自己都觉得没戏了。

    谁想那日峰回路转,皇帝听了他的话,有些夸张地叹曰:“此辈若为我儿所用,赦之也无妨。” 竟然同意放了二人。

    刘寿当时也没多想,直接谢恩退了出来。

    随后不久,刘寿就接到诏书,让他代替袁滂去美阳参战,更是把刘陶二人都塞给他做了幕僚。

    至于为何要代替袁滂呢?

    月前,袁滂被围于乱军之中,黄忠奋力突入重围才带其逃出。而袁滂负了伤回到长安休养,不出几日就被朝廷以病免官了……

    刘寿总觉得有些阴谋算计已经对着自己铺了过来,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莫名其妙地收拾了行装启程上路。

    离了洛阳,骑马日行百余里,刘寿一行在十一月初赶到了长安。虽说军情紧急,可既然要跟袁滂交接军队,在此停驻一天也是应当的。

    刘寿到袁滂养病的住处递上拜贴,袁滂之子袁涣开了门,见面便是一礼:“草民替家父谢将军救命之恩。”

    刘寿忙说不用客气,跟着袁涣往里走进去。

    一进内室,就看见这位前执金吾盖着两层棉被躺在塌上,竟已是油尽灯枯之象了。

    袁滂看见刘寿,叫仆人扶着坐起身,又让所有人都出去,连袁涣都打发出去了,方对着刘寿说道:“玉郎,我有一事,不吐不快!”

    “袁公请讲。” 刘寿看着这个架势,估计是要说什么阴私秘事了,便补上一句:“此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必不外传。”

    “好,我自然信得过骠骑。”

    袁滂咳嗽两声,接了刘寿递过来的帕子,继续讲道:“早先我不肯助张让构陷皇甫公,就预感难逃此祸。我尚不知车骑是否有意为之……玉郎,你只看他来日升迁,便可知了!”

    刘寿闻言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张让那拨人,这事倒也不算意外。于是应到:“我会留意。他们若教我寻出佐证,定为你讨个公道。”

    袁滂点头:“你也要千万小心!”

    待刘寿应了,袁滂忽又提起一事:“我那外甥蔡伯喈你可知道?“

    刘寿还真不知蔡邕是袁滂外甥,只是大儒蔡伯喈之名谁人不知?于是就说“知道”。

    “他早先得罪于王甫,为避祸远走江海,如今我妹早亡,这外甥恐怕也难再相见了。“ 袁滂说罢,就紧紧盯着刘寿反应。

    刘寿此时也没什么办法把蔡邕弄到长安来,只好劝道:“骨肉之情,虽隔江海而不可绝。若能以之为念,纵不如当面叙话,亦可慰矣。”

    说完去看袁滂,却见袁滂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我有一小女,配与玉郎如何?”

    ……?

    刘寿有点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此时袁滂又高声唤:“曜卿(袁涣字)进来!”

    袁涣进了屋,眼睛红红地,神色带着些愤恨的模样。刘寿估计是方才袁滂说张温、张让的话叫他听见了。

    袁滂看出来儿子状态不对,当场教子曰:“尔当纯素寡欲,勿生愤恨,虽有小隙,终不言人之短。”

    “是,大人。” 袁涣躬身行礼。

    袁滂又对袁涣说:“当今朝廷,不是你能立足的,我死后恐怕小人算计,家业衰败。你要将你妹妹嫁给赵王,以托付她的终身。”

    袁涣拜下,口中应是。

    刘寿还在目瞪口呆中,袁滂这时转过来对他说道:“骠骑曾答应照顾我的子侄,如今我把小儿、幼女都托付给大王了。”

    刘寿见他这样说,只得答应,起身拜谢了袁滂:“寿深蒙袁公厚爱,不胜感激。”

    袁滂大笑,叫袁涣引妹妹来见过刘寿。

    很快,一位青襦紫裙的女子跟着袁涣进了屋,当先对着刘寿曲身一拜:“拜见将军。” 复对袁滂一拜。

    刘寿抬头看去,这女子气度沉稳,明丽而温和,薄粉敷面,眉如远山。待要再仔细看时,她也正看过来。

    刘寿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袁滂指着这女子笑道:“小女将要及笄,可堪侍奉大王?”

    刘寿起身再次拜谢了袁滂。转过身来对着小姑娘,憋了半晌,才问出一句:“卿女可有字?”

    这实在是问了句废话,袁滂刚说过人家还没及笄……

    “妾尚无字。”

    袁滂笑道:“请大王取之。” 言下之意,想借此让女儿现在就定下来名份跟随刘寿了。

    刘寿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卿字贤安,如何?”

    袁氏曲身应了,袁滂抚须而笑。

    刘寿学了点医术,一眼便看出袁滂这病不好治了,但还是又问了脉,跟袁涣嘱咐了一个麻黄桂枝汤的温养方子。

    袁滂半躺着含笑看他忙活,等刘寿都嘱咐完了,便道:“我与儿女同乐矣。”

    刘寿闻言,顺势起身告辞。

    临出门时,刘寿回头看了一眼袁氏,心想,这就是我的袁夫人了。

    他对于这个妻族是很满意且欣喜的。陈郡袁氏以忠孝传家,姻亲当中蔡邕所在的济阳蔡氏、蔡邕之女所嫁的泰山羊氏(羊祜家族),也都是清正的家族。

    如今意外得到袁滂的看重,刘寿觉得,自己对于未来子女的教育可以放心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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