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火攻
《孙子兵法》曰：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又曰：火发上风，无攻下风。昼风久，夜风止。
光和七年，五月十七日。
后世史书记载的那场发生于五月的火攻迟迟不见踪影，而刘寿进赴长社的时限就要到了，只得先率兵离开颖阴，前进二十里入长社境内，匆匆交了差。
出了颖阴往东的一带，地势可谓一马平川，除了有一条潩水，再没什么天险屏障可守。
因怕被黄巾包围，他们选在潩水东岸一处河流转弯的地方安了营。
骆俊安排斥候跑去长社城附近探过一圈，晚上便找到刘寿，报说：“长社城外的黄巾有十余万之众，绕城一里之地扎满营寨，日夜轮番值守，斥候不敢靠近。”
数十倍的兵力啊……
刘寿长长地“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可曾见到曹孟德？”
骆俊答曰：“未见其所踪。”
刘寿有些坐不住了。
他开了天眼所知的那些历史，于眼下而言已是不知道哪个时空的事了。后汉书、三国志，真能当预言家用么？谁又知道现在长社城里那个鲜活的皇甫嵩，会不会如后汉书所载的那般用计？
黄巾虽众，骑兵却少，且军纪散漫容易惊扰；而此时被围在城中皇甫嵩的四万汉军必是日夜警惕。刘寿拥兵千骑，若去夜袭使火攻，里应外合之下，未必不能破敌解围。
如此一来，何须在此徒费时日以待皇甫嵩用计？一念及此，刘寿便招来部下商议。
《兵法》云：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
骑兵拿麻油泡了柴禾藤条等物，绑成半人高的大球，一连做了百余个，只待冲入敌阵便能点火。步兵也多备引火之物带在身上，预备趁势防火烧毁敌营。
五月十九日，月在壁宿，正宜火攻。
天干物燥，日间有时断时续的东南风。
白日里兵将安心地闷头睡了一整天，到傍晚时起来，埋锅造饭饱餐一顿。待天黑之后，人衔枚、马摘铃，拔营向着长社而去。
四更天时，这支在黑暗中行军的队伍从长社的西南方向摸索着靠近，远远地已经能看见黄巾营寨的轮廓了。
此时东南风加大，吹过地上的草叶，仿佛在欢送顺应天时出兵的部队。
在飞沙走石的掩护下，他们来到了距黄巾营寨三里处，还没有惊动敌兵。风向与白日一般，仍是东南风。
骑兵之中负责点火的兵士已经把拖火球的麻绳缠在手臂上；没有火球的骑兵则取了树枝藤条扎在马尾后面，这是为了掀起烟尘，不叫黄巾轻易看出来他们兵少。
《兵法》云：火发上风，无攻下风。
刘寿召来负责领骑兵作战的黄盖，最后嘱咐了一遍战术：
骑兵从西南向东北冲击，沿途点燃火球向左侧，也就是往西北方向推过去。不可推错方向，以免靠后排的战友在下风处被前面放的火烧到。
黄盖仔仔细细地记下，快速辨认了一下北斗星的方位，就带队快速往黄巾的营寨边靠了过去。
骆俊也带着步兵列阵往前走。
夏馥、韩暨、桓阶、桓彝都乘马，跟刘寿一起由八十名亲兵护着，在两千多名步兵之后缓行。
一个亲兵举着旄节紧紧跟在刘寿身后，牦牛尾被风吹得飘起来，一下一下地扫过他脸上。
“什么人！”
黄盖他们靠近到五百米的时候，值守的黄巾兵发现了异样，扬声喝问。
“放箭！马弓手放箭！”
“杀！”
“冲啊！”
原本小跑着的骑兵骤然启动，一排带着火苗的箭头齐射向黄巾营寨，战马紧跟着就直冲过去。
第一个火球被点燃了。
隔着数百米，刘寿看到了一团火滚进漆黑的营帐中，沿途带起一串火苗，大概是地上的干草被引燃了。火球继续往前滚，直到撞在一个营帐上被挡住不动了，那个营帐则燃烧起来。
又一个火球出现了。
这个滚得更远一点，连着燎燃了三个帐篷。
骑兵都没有火把，摸着黑向既定的方向冲去。在他们跑过的地方，火球一个接一个滚向营寨深处。
最早被点燃的营帐彻底燃烧起来，火焰冲上帐篷的顶部，被惊醒的黄巾兵仓惶逃窜。
时机已到！
“孝远——”
眼看面前不远的黄巾营寨混乱起来，刘寿下令把步兵也投入战斗，他自己则在亲兵的保护下往西南方向退回去。
“杀！”
骆俊带着步兵点起火把冲杀进去，四处放火，杀散惊慌乱跑的黄巾。
黄盖带领的骑兵已经冲出了长社城西南侧的黄巾营盘。此时冲势不减，沿着城墙跑了纵马数百米，又冲进了城东侧的营盘放火。
黑夜中，西南侧营寨里一片嘈杂，黄巾从睡梦中惊醒，惊慌之下各自逃散；而风助火势，渐渐地整个城西侧的黄巾营寨都燃烧起来，这边已经有了炸营的迹象。
可是北面和东南的黄巾营寨却安安静静，完好无损。
战果不小了。
但是还不够！
刘寿有些焦急。
若城里的皇甫嵩、朱俊再不出来接应，过一会那两边的黄巾就要过来包围他们了。
刘寿一咬牙，带着身边几十骑往熊熊燃烧着的营寨里冲去。假如城中援军不出，他们便只有冲进长社城才能脱险了。
大火继续烧着，照亮了尘土飞扬的半边天。
刘寿面前的营寨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空气被热浪炙烤地扭曲了，叫人看不清内里，只能听见劈劈啪啪的火声和嘈杂的人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只听长社城楼上一通鼓响。这声音在刘寿听来是那么悦耳，就像是刀山火海之中的一场及时雨。
城中汉军终于出城了！
而且是四面城门大开，源源不断的汉军冲出城来，杀进黄巾的营寨。
战场上很快就形成了汉军一边倒的追杀。
黄盖带着骑兵兜了一圈绕回来，护在刘寿身边。这会儿的战场太乱了，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人，火光中双方的衣甲看上去都是半红半黑的，颇有种敌我难辨的感觉，误伤也在所难免。
刘寿这里刚集齐了数百骑，抬眼就看见一面“皇甫”大旗在火海对面若隐若现。
刘寿当即带人靠了过去。待凑得近了些，黄盖大声喊道：“可是左中郎将当面？”
面前的军阵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应道：“正是！不知是哪处友军相救？”
刘寿亲自喊话道：“前中郎将刘寿，奉朝廷调令前来助战。”
皇甫嵩回道：“好！我等先去杀敌，明日回城中再叙！”
“正当如此！”
皇甫嵩跟刘寿一个照面都没瞧上，喊了两句话就率兵追击黄巾去了。
刘寿眼看着这一彪人马向城外的方向跑远了，便让一众骑兵在未起火的营寨里清剿一番，搜出些粮草带在身上，顺便斩杀几个跑得慢的黄巾。
混乱中追杀敌人，最是容易莫名其妙地减员。总归刘寿此战功劳已成，也不急着杀敌了。就在城外来来往往地磨蹭到天亮，便入长社城中休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