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养病
这日回到驿馆不久，刘寿便发热得厉害，到了晚上，几乎已经神智不清了。
骆俊等人乱作一团，派人满城去求医。陆康闻讯连忙亲自带了几个医者过来看望，都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勉强灌下一副汤药，骆俊扶着刘寿坐起身，缓缓说道：“医者方才嘱咐，如今使君的情形，实在不宜劳顿。”
刘寿哑着嗓子应道：“知道了，你先带众人去洛阳吧，就留夏……留下李珍在此就够了。”
“唉，你千万保重！我们先去复命。”骆俊握了握他的手。此时虽然担心，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只好就此道别。
刘寿微微点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
骆俊当天晚上就带队护着犀牛继续出发，夏馥则留在驿馆陪着刘寿。黄盖正在跟夏馥讨教学问，也自愿留了下来。
刘寿这一觉睡得不知颠倒了几个日夜，朦朦胧胧地有印象自己被人喂过几回汤药，有时是白天，有时是夜里，总归都没等睁开眼就又倒头睡下。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屋子好像变了样。刘寿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好像还是不对？窗边好像多了个架子，房梁上的花纹也不是熟悉的样式。
正疑惑间，门外脚步声响起，夏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刘寿见了，忙问道：“这里是何地？”
夏馥把手中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的羽扇往塌边一放，凑过来笑道：“陆公听见医者说驿馆的床榻潮了，不利于养病，便将你挪到了太守府的客房里。”
“这真是……我该当面谢过陆公才是！”刘寿说着就想去找陆康，可惜刚坐起来便觉得头晕，只好作罢。
自此以后，刘寿跟化名李珍的夏馥，还有黄盖，三人一起留在了陆康府上。
病去如抽丝。
刘寿当初在零陵遇匪之后就小病了一回，那时仗着年轻身体底子好，睡了一觉就挺过来了。
后来忙忙碌碌地处理交州刺史陈喈一案，夏日里又亲自到山林里找犀牛，一直不曾注意南方溽暑，回程又没有休息……累次三番，积累的病根如今一齐发作了。
陆康给他请过好几位医者来问诊，都说是水土不服，给开了各种治疗腹泻痢疾的方子。
可刘寿心里觉得，他这次生病应该是他近两个月没有好好休息的缘故。他总觉得医者开的药不对症，就不太想喝，常找各种由头支开夏馥，把药偷偷倒掉。
只是不喝药的话，光靠他已经消耗过度的免疫力，似乎有些不够用。
某日忽然得了一场风寒，大概是开了一小会窗户的缘故。然后是发烧，后来被医者诊断为热毒入侵，喝了几碗败火去燥的药，结果又得了一场风寒……
病情反反复复，而医者判断病因的能力一直在神助攻和猪队友之间摇摆不定。
刘寿一连卧床了一个来月，才渐渐缓过些精神，在医者的鉴定下终于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离彻底好转还早。
也不知道骆俊一行到哪里了，犀牛还健在否？
刘寿问起来，夏馥也不知道，只能劝着他放宽心。又汇报说赵瑾他们带着之前留在零陵的伤病都回来了，大多已经痊愈，只有三人染病而亡。有几人留下了伤残，夏馥已经给发了不少的钱粮遣他们回乡。
刘寿索性就什么也不惦记。精神好了就看看书，精神不好就闷头睡觉。
到了七月，他终于能走出房门吹吹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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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刘寿正捧着一碗汤药坐在房门口晒太阳，黄盖进来报说：“使君，徐荆州前来拜访。”
“刺史徐公么？快请进来！”刘寿说着，便起身去迎。
这一任的荆州刺史徐璆，字孟玉，年近三十，正直清干。
去年初，就在徐璆赴任之前，董太后在宫里召见了他，一顿提点，叫他包庇外甥张忠贪污。这徐璆却是个直臣，当场拒绝了太后，气得太后怒骂了一声，只好调走了外甥。
刘寿也是自那时起注意到了此人。
徐璆到了荆州之后，屡职巡视各郡，陆续揭发五郡太守贪污，州郡吏治都为之一清。
刘寿早想与之一会，不巧出使这一路行过了大半个荆州，居然不曾碰上。
如今刘寿卧病客居陆康府上，徐璆自己找了过来，刘寿总算得见这位乱世中保持操守、立身以节的清正官员。
徐璆被黄忠引进来时，只见一身穿素色云纹蚕服的少年郎站在庭中，腰上系一块羊脂白玉，还算俊美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在这满是中药味的院子里，好像快要羽化随风而去了似的。
刘寿也看见了徐璆，眉眼含笑地走上前相迎。互相见了礼，因刘寿屋里药味太重，就在院中阴凉处摆起了茶。
二人愉快地交流了一番揭举不法、查证贪污的心得，不久便以字相称，颇有知交之感。
徐璆聊得兴起，直说起当初太后之甥张忠在南阳巨贪的事来：“张氏留下的旧帐原就不堪核查，谁想如今南阳太守褚贡也受了召见，到任不久便称失火，毁了郡中账册，一应新旧贪污皆推在此事上……唉，太后糊涂啊！”
这事儿吧，董太后明知道外甥贪污犯法，却特特召见徐璆让他包庇，实在有些弄权糊涂。
可刘寿虽然为太后开脱不得，也不能附和吐槽自己祖母，只好含糊说道：“我回去一定规劝太后。”
这时徐璆也明白过来，赶忙赔罪。
他几乎忘了眼前这位乃是皇子。本朝从来没有皇子被派出使的，而且刘寿做派丝毫不像皇宫出来的人。
二人相视一笑，交情更近。
这天聊到晚上，刘寿因为喝药的缘故只能吃素粥，就没留他用饭。约定等徐璆在郴州公干完毕，临走前再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