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承权贵，下积私赂
在零陵轻易得了刘先、黄盖二人加入部下，刘寿只觉得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想当初刚到荆州时，刘寿指名道姓、拜访望族，也只得一个黄忠；如今他熄了心思全力赶路办差，却遇上两位贤才自己过来投军。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见事不能刻意强求，只要对本职工作尽心尽力，自然得道者多助！
这几日，驿馆日日都有接到零陵太守送来的请柬、拜帖，千方百计地想要求见刘寿，将功补过。
刘寿听说零陵已经派出郡兵去剿匪，想着结怨不如解怨，便接了帖子，带着骆俊拜访了太守府。
零陵太守热情地设宴款待，弄了几条肥美的鲜鱼，又亲自倒酒，为匪患之事连连告罪：“让蛮贼惊扰了使者，实在该死，该死！”
刘寿见状，只道无妨，又提前一事：“孤部下有三十余人还病着，都在驿馆中。还望太守看顾一二，待孤回程时来接。”
“这是自然！应该的！”
这零陵太守无比上道：“使君部下阵亡的将士，老夫也加一番抚恤，聊表心意！”
刘寿闻言，不好推却人家要给将士增加抚恤，便应了此事：“太守美意，孤便生受了。”
谁想太守还有另一桩名目，要送东西给他：“老夫听说使君还损失了些马匹，如今使君新招的人手若是无马，行路岂不缓慢？老夫这里备了良马四十匹，万望使君勿辞！”
这四十匹马，正送到了刘寿的急处。
刘寿舍不得推却，想着零陵太守不过是想将功补过，便也收下了：“太守有心了……孤听闻太守已经派兵剿匪？”
“正是！正是！”太守连连应声，招呼刘寿尝尝那道鱼。
刘寿夹了一筷子，发现手感跟寻常的鱼不太一样。这鱼肉软烂，里面一根刺也无，想来是有人事先小心挑走了刺才呈上来。
太守见他吃得香，又试探着问：“使君，骆司马，老夫有家妓，敢使承应？”
刘寿差点一口饭喷出来，连忙摆了摆手。太守十分自然地转过话题，介绍起了本地特产的山珍海味，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酒足饭饱之后，刘寿端着酒杯小口啜着，太守接着刚才的话茬，笑道：“老夫有许多土产，老少咸宜，使君不如带些在路上享用？”
刘寿这时觉得略微有点不对味了，下意识地推辞道：“不必，不必。蒙太守款待，孤也该回去啦。”
零陵太守没有半分强塞、强留的意思，客客气气地起身送他们出门了。
刘寿骑上马，回头看了眼这座太守府，暗道，我是不是想多了？
骆俊见他直到回了驿馆还显得晕乎乎的，便扶了他下马，低声问道：“玉郎，可要找点醒酒汤？”
刘寿多少带着点酒意，摆开他的手往里走，低笑道：“与零陵太守相交，比酒还醉人呐！”
骆俊闻言，好像想到了什么。
晚间，太守派人把先前所说的马和抚恤的钱送来了。
骆俊招待了来人又送出去，晚间到马厩里把一匹匹马都亲自点看了一遍，没有发觉半分异样。
再回到堂上，待要搬那一箱说好的抚恤钱，却发现里面铜钱碰撞的声响有些异样。
骆俊又打开了箱子，仔细一翻，好家伙！
那送来的单子上写着给每个阵亡将士送五千钱，而这箱子里竟只有最上面摆了两层钱串子，底下装的都是等重的银两！
骆俊扶额叹息。
此时东西已经清点过，太守府的人都走了，这只箱子骆俊也没法给退回去，只好等次日让刘寿来看。
第二天，刘寿看着这只箱子，沉默了。他回忆了一下零陵太守的话……
嗯，“聊表心意”。
这只箱子刘寿到底还是收下了。
这都一晚上过去了，何况人家送来的礼单上也没有写，若是再强行给退回去，就纯属是打脸了。
只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刘寿琢磨着：第一次收的礼物是南阳太守褚贡为郡中出了祥瑞而送的路费，第二次是武陵太守袁弘向他求字，第三次是零陵太守求他不要追究……
次次都有因由，刘寿次次都坦然受之，可是加在一起……这算是正常的官场往来，还是明目张胆收受贿赂呢？
……！！
在零陵休整了四日，骆俊他们也招齐了人手。
再次启程，交州已然在望了。
要去交州刺史所在的广信，又是七百里路，而这回的路况就好了许多。
出了泉陵往南，一直到交州的苍梧郡，都是人口聚居的地方。官道齐整，来往的行人不少，一路上再没出过什么岔子。
众人都骑着马，日行六七十里，又走了十来天，就到了苍梧郡的治所，广信。
自刘寿等人刚进入交州时，早有驿站的官吏快马报于交州刺史陈喈。刘寿走到离广信城还有四五里的地方时，交州别驾早已在道旁的凉亭里侯着了。
此时已是三月，春暖花开，一派生机景象。交州官吏热情地把刘寿迎进了城，安顿好部曲。
刘寿当天便沐浴更衣，例行公事地去刺史府宣读了来自天子的赞赏和寻找祥瑞犀牛的命令。
陈喈作为诏书的直接受益者，对刘寿是无比热情，拉着州郡数十位官吏一一介绍，这些人又都齐声称要给刘寿摆宴。
刘寿实在推辞不过，被拉着参加了一场热闹豪奢的接风宴，收下了整整两箱的奉仪，这才有些疲惫地回到驿馆。
晚上打开箱子一看，只见明珠、美玉熠熠生辉，更有象牙酒具、玳瑁发篦等珍奇之物满箱。
刘寿悠悠想起前世读过的《后汉书》之记述……明年，也就是光和七年（184年），一位良吏，聊城贾琮，会被朝廷派来治理发生了驻兵造反的交州。
至于驻兵为什么造反呢？
“前后刺史率多无清行，上承权贵，下积私赂，财计盈给，辄复求见迁代，故吏民怨叛。”
……后话且不提。
此时的刘寿虽惊异于这两大箱宝物之珍奇，究竟还是收下了陈刺史的礼物。毕竟还要合作去找犀牛，不收难免尴尬。
只是刘寿拿着这许多珍宝，心底深处的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贪官污吏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