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曹操袁绍
当年桓帝在位时，儒林有三君、八俊、八顾、八及，德行最优，皆为天下表率。如今这些名士要么已经死于党锢迫害，要么远走辽东，仅寥寥几人幸存。
以夏馥“八顾”之一的名声，叫袁绍、张邈这波人得知了此事，刘寿这边若不配合他们，定会惹出些事端来。
既然这桩把柄在党人手上，置之不理也不是办法，只好先找曹操探一探情况了。
刘寿也说不上为什么，哪怕明知道曹操可能会代汉自立，此时刘寿跟曹操结交，还是只觉得对方是个爽朗务实的五好青年，瞧不出半分曹丞相和曹贼的形象来。
这天，骆俊私下发了一封帖子邀请曹操到自己家中喝酒。
曹操很快就回信了，写得像是久别寄语一般，表达了对“君子”的关切之情，说等不及希望与“神交之友”畅谈，定要约着出城游玩，方能“一解思念”。
刘寿看完，把信攥起来往地上一砸：“曹阿瞒居然在给我的回信里关心别人！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骆俊对于他偶尔用些新鲜的说法已经习惯了，有点无奈：“玉郎别气，这是孟德回给我的。”
刘寿白他一眼，把信又捡起来看了两遍。“出城？难不成他真有门路能送人出去？”
骆俊接过话：“何颙都出入洛阳多少次了，袁氏定有办法的么。”
“何颙是何颙，他或许知道洛阳有什么暗道……”刘寿说着，自己也觉得离谱，随即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骆俊幽幽吐槽：“你也能带人出去。就说你的书佐不幸坠落山崖，或者落水，掉井里、被野兽拖走吃了，多简单。”
“我这里当值可比在羽林清闲，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走了宦官的门路？”刘寿撇撇嘴，谁让他府里的护卫们不是宦官眼线就是潜在眼线呢！别人家办事上下一心，他连在自己府里都得防着众人耳目。
骆俊不怎么真心地安慰道：“玉郎别这么想。若非太后恩典，此时你连值夜守门的人都没有呢。”
“呵呵。”刘寿也没办法，他年幼的时候也有过一些使女仆从，不过那些人早就已经化作黄土了，而他因为某种心理阴影的缘故，身边再也没用过侍从，起居都习惯了独自一人。
“孝远，你再回信告诉曹孟德，就说你我二人要去见他，他若不给我们讲清楚了，他所图之事便就此作罢。”
若是计划周密，既能把刘寿这边摘出去，又能送夏馥跟家人团聚，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如此，便去见一见曹操吧。
……
到了约定的日子，刘寿早早骑马来到骆俊的官舍。
骆俊少年英才，早年担任郡吏时就懂得军事韬略，家中藏有许多兵书。
二人边读边聊，不觉便近中午。
直到外头有人叫门，刘寿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书，抬头看一眼骆俊，叹道：“未知休戚，且听之吧。”
“勿忧，勿忧，我去瞧瞧。” 骆俊起身，亲自出去迎客。
不想曹操竟拉着袁绍一块来了。
袁绍明面上算是洛阳有名的隐士，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般登门拜访倒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骆俊不好拒绝，只得一并迎入厅中，叫童子买来酒菜摆好，关上院门，再请刘寿出来。
相互都见了礼，分宾主坐定。
刘寿并不着急开口，先由着骆俊招呼，自己打量起了对面这二人。
袁绍此人，史书称其相貌英俊、气质威严，如今刘寿亲眼看来，确实是名副其实的。
初看起来彬彬有礼的袁绍，此时端坐在曹操上首，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意味，真不愧为党人领袖。
再看曹操，其相貌虽不如袁绍英俊，而更显内秀。
曹操有着议郎的官职，甘坐在尚为白身的袁绍下位，虽席位靠外，却丝毫不显得位卑，干练而健谈。
袁绍对刘寿一个小孩子明显地兴趣不大，寒暄过后便不再开口。
曹操接过话，直奔主题：“皇子、孝远，二位想必已知我等所为何事。冒昧邀了本初兄同来，还请不要见怪呀。”
呵呵。
刘寿还能说什么？只好笑着推让两句。
曹操跟刘寿熟一些，便直接问他：“玉郎，如何不请夏君同来一叙？”
刘寿就说府中人多眼杂，害怕走漏消息，便自己先来商议对策。
袁绍此时笑道：“皇子若请了夏君同来，我等今日就已送其出城去了！”
刘寿与骆俊原本约曹操便是想私下商议此事，托袁绍跟党人的门路送夏馥出城。
可今日见袁绍如此急切地亲自登门，反倒心下有些担忧。估计袁绍若是做成了这桩好事，定会在党人之间大肆宣扬，以这帮人的名望，难免便会传遍天下了。
袁绍自然不怕出名。他本就与宦官多有龃龉，靠着袁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无数，张让、赵忠等人轻易不能动他。
可是刘寿毫无根基，假如被宦官刻意下了绊子，董太后和皇帝又都偏信宦官，那点养崽产生的宠爱之情未必够用。
刘寿暗想，如今只有拒不放人，而袁绍为名声计也不敢放出消息害了夏馥，如此方能全身而退。
只是这样一来，就要累得夏馥不能早日与家人团聚了。——待回去解释利害，夏馥是仁德贤士，想来不会要求自己再冒险助他一次？
刘寿思量及此，便道：“当年党锢牵连极广，孤虽不曾亲历，也曾听李师讲起，至今叫人心有余悸哪！袁君受赵常侍相胁，世人皆知，如今正是紧张之时，岂能擅动？”
“哈哈哈哈……”曹操朗声大笑，摆摆手道：“玉郎有所不知，本初兄颇知一些渠道，定能助夏君周全。曹某愿为本初兄作保，汝勿虑也。”
袁绍附和道：“正是。某定不负士林之望。”
“只是…” 刘寿犹豫。
“如何？” 曹操问。
刘寿故作担忧：“此事机密，二位如何得知消息？若是已然流传出去，再要行动，深恐反害了…”
“皇子不必多虑，” 袁绍立时应声：“原是许攸许子远，资助过那寻兄多年的夏静，曾与某详述夏君近况…… 前日孟德遇见了一位贵府上派出的书佐，听其提起有一人形容略有几分相似。我等再查访时，得知这位李书佐如今仍在贵府，便大抵断定了。”
刘寿心中惊呀无以言表。他当初以辨识草药的名义从流民里招了四个书佐，后来因怕人多眼杂，陆续把另三个人都送回原籍了，袁绍说的“前日”正是第三个人出府的日子，不想竟是这里出了纰漏。
跟夏馥相处了几个月却见面不识真名的人，和对其闻名而不得见的人，世事还真就这么巧，这身份地位悬殊的两拨人莫名其妙地碰上了，就这么对出了他藏了半年的秘密。
袁绍喝了口茶，不顾被此事震惊的刘寿，继续说道：“皇子尽管放心，此事仅某与孟德得知，定不会声张。只需明日送夏君到此处，孟德再备车来访…”
刘寿暗自感叹，袁本初身为党人领袖，如此急人所急，忧人所忧，怎不令人心折呢！
只是刘寿打定了主意不想冒险，眼下也只有拖延到底了：“袁君有所不知，孤府中以羽林郎充任员吏，若是书佐忽然去职，难避众目，定然不妥。请先暂告其家人安心，待有时机；再仔细商议吧？”
言语间已是有了几分不安。不待曹、袁二人再劝，急忙又说：“今日幸遇二位使君，深蒙厚意，可惜受宫中传召，孤不能与二位畅谈了。”
“玉郎莫急…”
曹操还要再说什么，刘寿已然起身，拱手作揖道：“此事万望保密，多谢，多谢。”
说着，对袁绍也是一揖。
袁绍习惯性地还礼，长身而起拱了拱手。不待他再开口，刘寿已转身出去了。
全程一言未发的骆俊：
……玉郎你还没吃饭 ……
不管怎么腹诽，作为主人的骆俊还是继续招待了袁、曹二人。
骆俊原本任尚书郎的时候就认得好些风流雅士，此时拿些逸闻下酒，边聊边饮，直到日斜之时，宾主尽欢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