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事
“二丫，二丫”。
大门处传来熟悉的声音，顾二丫高兴的抬起头。只见五六日未见的李引绣站在大门处，正冲她招手。
顾二丫回头看看东屋，放下手中正洗着的衣服，朝门外走去。
见顾二丫走出来，李引绣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朝远处拉了几步。
顾二丫也反握住她的手，高兴的问道：“引绣，这几日怎么没见你？”
“我随爹娘和大哥去县城了，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李引绣笑道：“你看，我娘给我做的新衣。”
顾二丫早就看到了李引绣身上穿的一身粉色衣裙，款式新颖，头上也扎了两个发髻，绑了同样的粉色发带，看起来十分娇俏可爱。
顾二丫点头赞道：“真好看。”
李引绣早已笑的合不拢嘴，她原地转了个圈，显摆道：“现在我也比村长家的孙女好看了。”
顾二丫被她逗的笑了起来，说道：“你一直都比她好看啊。”
李引绣高兴的搂住顾二丫的肩膀：“二丫，果然只有你最好。”她皱皱鼻子，说道：“我娘一天到晚数落我，说我大大咧咧没个文静样，不像个姑娘，要我像村长家的孙女多学学，”她夸张的打个寒颤，继续道：“学她？走个路一摇三摆，说个话细声细气的听都听不清，不过和我一样是个猎户的女儿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不成。”说完还“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顾二丫推她道：“一提到她你就有一堆话要说。”
“谁让我娘一天到晚的让我向她学，说我不如她呢。”李引绣撇嘴，“不说她了，扫兴！”说完她又高兴起来，“县城里好热闹啊，人也多，女孩子穿的都很漂亮，还有各种卖吃食的，不过我娘小气不肯买。”李引绣吐吐舌，“我爹见我不高兴，瞒着我娘偷偷带我去酒楼吃了一顿饭，我娘知道后好生气，还把我爹训了一顿，说我爹只会宠着我乱花钱。”说到自家亲爹挨吵的事，李引绣竟然还哈哈大笑，“不过酒楼的饭菜真好吃啊，比我娘做的饭好吃百倍，我给我娘说如果以后我能嫁给开酒楼的，那岂不是顿顿都能吃这么美味的饭菜了？我娘又骂我不知羞。”李引绣边说边咯咯的笑，“下次再去县城，也带你一起去，咱们再去吃一顿酒楼的饭菜，好不好？”
顾二丫一直微笑着听李引绣的叽叽喳喳，听到这里，她摇头道：“我不去了，我要照顾我娘。”
李引绣替她可惜：“县城真的很好玩，除了吃的还有各种卖小玩意的，我大哥还给我买了个泥人，照着我的样子捏的，好像啊，我喜欢的不得了，不过放在家里没拿来，等改天我拿给你看。还有卖糖葫芦的，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吃……”
“顾二丫，你给我滚回来！”
俩人正说的开心，突然一阵尖利的骂声传来，俩人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顾寡妇正站在顾家门口冲着这边恶狠狠的瞪着。
“逮到机会就想偷懒，活想丢给我干是不是？赶紧给我滚回来！”
顾二丫脸色发白，李引绣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一向有点惧怕顾寡妇，觉得她阴沉沉的。
顾二丫抱歉的看了李引绣一眼，小声道：“我先回去了，你快回家吧。”
“好，明日咱们上山摘果子吧，到时候再聊。”
顾二丫匆匆点头，脚下不停，快步跑了回去。
李引绣也跟在后面慢慢走了过来，路过顾家大门时，看到顾寡妇正站在大门处盯着自己，她吓得一哆嗦，颤抖着声音问了句顾婶子好，就低头快步跑走了。
顾寡妇一直盯着李引绣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才转身进了家门。
顾二丫正坐在板凳上继续洗着衣服，顾寡妇瞟向她的左手背，果然如她所想，左手背光洁一片，并没有伤口。
顾寡妇板着脸从顾二丫身边走过，进了东屋砰的一声关上了屋门。
正卖力洗衣的顾二丫听到屋门关上的声音，才抬起埋的低低的头，轻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上头那枝有几个大的，我上去摘。”
李引绣兴奋的叫道。
顾二丫抬头看看她指的地方，离地面有三四米高的地方，一处略细的枝干上长了几颗个头明显偏大的果子。她莫明觉得有点不安，劝阻道：“太高了，别摘了，低处的果子也够咱们摘的了。”
“没事啦，你别担心，一会儿就好。”
李引绣正兴致勃勃的捋袖擦掌，准备往树上爬，根本听不进去顾二丫的劝阻。
只见她蹭蹭几下，踩着树干上的小分叉，熟练的爬到了树干上，兴奋的低头对顾二丫道：“看，一点事也没有，我爬树很老练的。”
顾二丫担心的道：“你专心点吧，别东瞄西看的。”
“好啦，知道了，管家婆！”
李引绣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抬头仔细的寻找刚才在树下看到的几颗果子的位置。找到后，她小心的挪动脚步，往更高处爬去。
顾二丫在树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动作，只见李引绣越爬越高，浓密的枝叶快要将她的身影遮住。
“我摘到了，二丫，接着。”李引绣兴奋的大喊声传来，然后一个果子从树上飞了下来，顾二丫应声接到后放入了李引绣的背篓里。
摘了几个后，还有一个离的略远了些，李引绣左手握着一枝略粗的枝干稳住身形，竭力伸展着右臂，离果子还有两个指尖的距离，她气恼的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果子，咬咬唇，小心翼翼的又向外挪动了一小步。
只听得咔嚓一声，她脚下踩着的枝干因为承受不了她的重量竟然被踩断了，李引绣左手单握着树枝悬空半吊在空中，双腿乱蹬，不过眨眼之间，整个人掉了下去。
“啊……二丫，救命……”她吓的大叫起来。
顾二丫早已被这变故惊的目瞪口呆，她来不及思索，飞身扑上前去想接住李引绣掉下的身体。
“扑通”一声，李引绣重重的砸到了顾二丫张开的双臂上，俩人都摔翻在地。
树底有一丛荆棘，顾二丫半边身子被撞到荆棘丛中，她只觉得脸上、身上、胳膊上火辣辣的疼，额上冷汗密密麻麻的渗了出来，她顾不得自已，急忙查看李引绣的样子。
李引绣整个人趴在荆棘丛旁的泥地上，一动不动，她的头边有一块尖锐的石头，石头尖上沾染上了血迹。
顾二丫倒吸口凉气，连忙将李引绣翻了过来，只见她双眼紧闭，已经没了知觉。她的左额处被石头的尖锐处砸破了个小口子，正汩汩的流出鲜血来。
“引绣，引绣？你醒醒啊。”顾二丫又急又怕，见唤不醒她，顾二丫拔腿就想往山下跑，到村里叫人来帮忙，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了看一个人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李引绣，又有点迟疑。这下山上山一来一回也要花费半个时辰，引绣额头受伤流了不少血，血味传出去，不知会不会吸引过来什么野兽……
顾二丫抿唇，她不能把引绣一个人扔到山上。她又跑回李引绣身边，吃力的把李引绣扶起来靠到树干边，半蹲下身子把李引绣拉到背上，咬牙用力站起。
李引绣半拉身子趴在她背上，因个头比她高，双脚还在地上拖着。而她右臂受伤的地方钻心的疼使不上全力，刚走一步李引绣整个人就差点滑落下来。
最后，顾二丫用腰带把自己和引绣绑在了一起，确定引绣不会滑下来后，她吃力的背着李引绣，一步一步往山下挪去。
“李家嫂子，快点出去看看，你闺女被顾家那丫头背回来了。”
村里好事的人远远看到顾二丫背着李引绣进了村子，跑去李家报信。
李氏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跑出门去。远远就看到远处正一步一步艰难挪动的顾二丫，她背上背着的姑娘正是自家闺女。
李氏吓了一跳，忙疾步奔过去，伸手从顾二丫背上抱起闺女，一下子没抱过来，才看到绑在俩人身上的腰带，又忙伸手去解了腰带，边解边问怎么回事。
她的手碰到了顾二丫的右臂，顾二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疼的“嘶”了一声。李氏一怔，看到了顾二丫右臂衣袖上的血迹，手下动作不自觉的轻了一些。
“李婶婶……引绣……引绣从树上掉了下来……”顾二丫抬起惨白的脸，气喘吁吁地回答李氏的问题。她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昏昏欲坠。
李氏这才看到顾二丫半边脸上划的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她惊问： “你们不是上山摘果子，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引绣怎么会掉下来？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一边问一边把女儿从顾二丫背上抱过来，一抱入怀中就看到了李引绣额头上的血洞。
霎时李氏吓的手都抖了，也顾不得和顾二丫多说，抱着女儿转身就往家中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家中二郎：“二郎，快去喊你爹回来，叫他去请大夫。”
顾二丫昏沉沉的站在原地，看着李婶疾步离去的背影，心下一松，只觉得整个人似脱力一般，再也无力支撑，摔倒在地。
围观的人群吓了一跳，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顾家的祸害怎么了？”
“昏了吧……”
“李家丫头怎么回事？”有人问。
“哼，天天和这祸害精搅和在一起，不出事才怪。”有人阴阳怪气。
“看这丫头的胳膊……”有人眼尖，惊呼道。
只见顾二丫的右袖上血迹斑斑，正不断有血渗出，浸透了泥地。
“这丫头胳膊也有伤……”
“走吧走吧，一个祸害精有什么可看的……”
人们议论两句逐渐散去，有人心软，迟疑道：“这丫头怎么办？就这么躺在这？”
旁人嗤笑：“你心善干脆把她送回家吧……
说话的人讪笑：“不就是说说嘛，走啦走啦……”
顾二丫躺在地上，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围观村民的议论，她想喊却又喊不出，侧露的脸惨白惨白，微闭的双眼缓缓滑下两滴泪。
——我不是祸害……不要这样叫我……
朦胧间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抱了起来，顾二丫吃力的睁开一丝眼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顾寡妇那张永远板着的面孔，她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娘，我疼……”便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