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白茯沉吟半响,瞥了眼躲在施玉珠怀中的少女:“你叫小花?”
小花怯怯应道:“嗯。”
施玉珠搂紧小花。
白茯朝四周围了一圈的村民说道:
“事情我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不瞒诸位,我也曾学得一点神通之术,方才我观此女,非但不是妖女邪祟,反倒是个小福星!”
众人不信。
“我等如何能信,谁知你是不是骗我们的。”
“就是,不管怎样,这个妖女你们不能带走。”
白茯道:“既然祭司樊巫说这是天神旨意,在下莫敢与之相抗。不如这样,听闻尔村有一神女庙,不如就将此女暂押庙中,待明日午时,在下将延请祭司大人一同来此,彻底解决此事。”
“这……”
众人惊疑犹豫。
白茯再道:“大家乡里乡亲,我相信你们并非是那等是非善恶不分之人。小花说到底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们一家人是善是恶,你们应该清楚,我既然说了事情有转机,你们何不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明日午时,我将亲自在神女庙前设坛祭天,是非曲直,是善是恶,全交由天神旨意。如何?”
白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再没理由阻止,总不好落下个刻薄刁钻的名头。
于是,徐小花三人被神女村众和她两方看守,关押在神女庙中。
设坛祭天,那位素未谋面的祭司巫樊怎可缺席,此事全因他而起,不请不能服众。
着人连夜骑马出城,找了个认路的,就往巫樊处赶了过去。
暂且不论那巫樊接到请帖后会如何作想,白茯这边开始调兵遣将了起来,先遣卢延去匠作坊点了几个匠人,再让司礼堂筹备祭天所用羊、猪、鱼、祭肉,以及香炉玉璧、铜爵、酒樽并龟甲兽骨之类的祭祀用品。
一应物品准备齐全后,卢延带着人星夜赶往神女村,在神女庙前热火朝天的搭建起了祭天神台。
城外坞山脚下,是一处烟火缭绕、林木繁荫的山谷。
谷中有一座高大巍峨的砖木复合型建筑,主建筑为歇山顶式庙宇。面阔七间,进深三间,檐下八根承重柱半尺粗细,以素漆漆之。
那座庙宇式建筑,外型古朴庄重,长阶三百,高居其上。长阶之下是一片宽敞的广场,两侧立着高大的亭楼。
寂静中,忽有一小童打扮的小厮从山门外趋步而来,他灵活地跑上长阶,跑进了那座高台建筑。
建筑上方是一块竖匾,上书,神巫宫三字,字迹飘逸大气,灵动如仙。
“祭祀大人,祭祀大人!”
小童一进殿门,便气喘吁吁的大喊。
“鬼吼鬼叫什么,没见着本祭祀正在专心修炼吗?”
宫殿东侧,一间静心室内,轻纱薄幔,红烛帐暖。
里面正有一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和两个穿着轻透打扮妖艳的女子在戏耍作乐。
这青年与那两女子寻欢作乐、吃酒偷香,好不快活,正要一亲芳泽,陡然被扰了雅兴,心头正着恼,语气大为不善。
他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只着寸缕的女人,拧着眉骂道:“没眼力的东西,没看到本祭司正忙着吗?要没什么大事,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一娇媚女子露着半边肩膀,倚靠在巫樊怀中,娇笑道:“好啦,一个小孩子罢了,也值得你这般生气,还不快些打发了他,咱们好再快活快活。”
巫樊捏住那女子在他胸口作乱的细白手指,邪笑道:“小娘子这就等不及了?来让本祭司先香一个。”
女子娇笑躲避:“大人真讨厌,有人看着呢。”
那小童未经人事,见此荒唐情景却半点不慌,好似早已看过千百遍。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素帖,双手奉上:“祭祀大人,这是城里来的拜帖。”
巫樊听闻,这才来了点兴趣。
忙里偷闲,伸手接过拜帖,随口道:“周源的?”
不待小童回答,巫樊已打开拜帖,看完了里面的内容。
“岂有此理!一个被架空了势力的翁主也敢来找我的茬,真当我巫樊一脉没落了不成!”
巫樊掷地狠狠骂道。
明日午时,我等着。
巫樊早就知道上祁来了这么一位翁主,同样也从周源那里得知这个翁主根本没什么势力,入城之时惶惶如丧家之犬,根本无法和树大根深的周源相斗,只好不落面子的推说先由周源代管。
谁知道这一管,何时能收回来?
本有的几分交好的心思,在得知她不足为惧时便烟消云散了。
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她却偏偏要闯他这山门!
明日定叫她有来无回。
第二日清晨,当白茯再次回到神女村时,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村口人来人往,牛车马车络绎不绝,穿着富贵的地主老爷们正三三两两打着招呼,云鬓花钗的宗妇小姐们小心翼翼地挑着干净地面走,家仆打扮的小厮婢女们更是忙忙碌碌,牵马拉车,捧香奉衣,更有邻近村子的,拖家带口过来瞧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带着疑问,白茯下了马车。
周源正在附近,立刻来迎,笑道:“听闻翁主要在此设坛祭天请神,洗人冤屈还人清白。下官惭愧,竟不知辖下有这等冤情,下官身为上祁父母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便立即着人备车前来。许是因翁主仁善,百姓听闻此事,仰慕翁主德行,纷纷自发前来,观看翁主祭天这一大事。”
昨夜县衙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开城门又是请匠人,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周源不知发生何事,连连派人查问,这才问清了事情原委。
他哪里会信白茯真有什么神通手段,只当白茯要救下那女孩,又不便以势凌人,这才着人弄了个劳什子祭天仪式,到时候再找人装神弄鬼,糊弄过了那些无知乡民,那妖女之事,自然就化为乌有了。
祭天这般大事,原是要昭告县城内外,隆重的还要请府城那边的大人过来,白茯悄摸摸的连他都不曾通知,可不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他偏不如她意!
周源宣扬的满城皆知,就是想让白茯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
势要把白茯钉死成一个无才无能、是非不分的小人。
周源抚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他儿子周文在翁主府当众受辱,他虽面上不计较,心底却如何能放过,这机会可是她亲自送上门的!
白茯呵呵。
场面话暂且不提。
神女庙前高台已经搭建完毕,高台三丈,上设祭品。
神女村村长今早才知道昨日那贵人竟然是一位翁主,皇室宗亲。今天小小的村子又来了这么多县官、贵人、小姐们,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走路都歪歪扭扭了起来。
他战战兢兢前来,话都说不利索。
结结巴巴说完。白茯费心理解了半晌,这才明白那话的意思是事情已经准备完毕,贵人可以开始祭天请神了。
白茯左右一望,见高台两侧各设了坐台,上面坐满了身穿绫罗绸缎的富人,正中同样设了坐台,那坐台较之两侧的要更华丽一些,大约七八人的位置,香案、酒爵、点心果品,摆满了一排。
对面则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吃瓜群众,瞧着人数约莫有四五百之众。
“翁主请!”
周源侧身相请。
白茯坐下后,周源在她右手边落座,接着依次是卢延,李邛,沈暮秋等。
而她左手边则空了一个位置。
周源道:“那是留给祭祀巫樊的,神巫宫与此地相距甚远,时辰尚早,巫樊应该还在路上,还请翁主不要怪罪。”
白茯道:“无妨。”
时辰确实尚早,白茯瞅了瞅天边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估摸着现在大约才早晨九点,这四周就已经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唉,怎么这么急着想瞧她笑话。
白茯对周源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不挑破,笑眯眯的吃着瓜果。
一个时辰后,巫樊施施然赶到。
两个小时过去,初秋时节,九月流火,天上的太阳热辣辣的,晒的众人眼晕脸白,哪里还有闲情去迎巫樊。
巫樊本欲压轴出场,岂料下车后,见庙前空地上一大群人歪七扭八坐的坐站的站,一个个挥扇着的衣袖,竟没一人发现他。
他脸色顿时不大好看。
还好这时周源看见了,亲自起身过来迎接,周源一动,旁边的人跟着看了过来,这一下全都发现了巫樊,连连起身跟了过来。
他这才面色转好。
巫樊一脉并没有甘遂嘴里说的那般不堪,灵力衰弱是事实,可他们始终是得到过神眷的,自有一些秘术法宝,能唬得寻常人对他们恭恭敬敬。
传到他已有十三代,他擅长捉鬼除妖,除邪救人,接任巫樊四载,救过不少有钱人的命,因此名声大噪,常人谁不怕死,他们本就对神鬼精怪敬畏有加,现在对一个有大神通的神巫更是恭敬的不得了。
听着耳边的恭维,巫樊漫不经心地往主台走去,心里想的却是待会定要好好露一手,叫那翁主吓得直喊娘。
主台三面设有帐幔,以作遮阳之效,从侧面是看不清内里情景的,然于此时,久晒无风的帐幔却微微动了动,露出里面一个斜坐着的女子身形。
红衣灼灼,青丝如瀑。
帐幔回落,美人不见。
巫樊是好色之人,见了美人,如何能忍,心中发痒,当下快走两步,走进了主台。
他声音极为轻佻无礼。
“美人!”
“放肆!”
沈暮秋拔刀而起。
刀意凌然,巫樊后退两步。
“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祭祀巫樊大人了吧。”
美人坐直身体,莞尔一笑。
然后斜瞥了一眼抽刀之人,那人随即收刀落座。
巫樊定定心神,眼珠一转,见那人高居主位,心里已知了美人身份。
不过他一向色胆包天,须臾上前,满目惊艳,道:“翁主过奖,在下李石,见过翁主。”
这李石才是此任巫樊的真名。
一般而言,成了巫樊后,俗家姓名就要抛却,但极为亲近之人仍可称其俗名,只是一般人没有这个机会知道巫樊名姓,都敬称其为巫樊或祭司。
李石此说,是为表亲近之意,但白茯却没心情和他闲扯。
人已到齐,日晷正指向午时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