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守岁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了趟军器监，这一仗，需要的武器装备很多，打仗终归是老百姓遭殃，我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事。”
“你比皇上操的心都多。”
“如果不是我，哪能……”哪能让军士将领不能过个安稳年？
“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只是提前了而已，你说我造出这个世界没有的武器用于战争，会不会遭天谴？”他有些自责。
虽然热兵器最终会取代冷兵器，可至少不是在这个时代。
“你是用于杀戮吗？”
“可……”
“不会！”眼神坚定，“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这个人啊，一面想早点结束战争，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一面又担心武器伤人性命。
他看看围墙边那棵菩提之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明日来王府用膳吧。”
“为何不后日？”后日才是除夕呀。
“除夕的午膳我要在宫里，而晚宴你要去宫里。”所以哪里碰得上。
“我去宫里干什么？年夜饭不是该在自己府里吗？”他有些不解。
“除夕夜大臣们要去宫里守岁。”
“啊？”陆渝邻有些傻眼，难道要在宫里坐一夜，不是吧，提前走会不会被砍头？
除夕中午，陆府吃团圆饭，应陆渝邻的要求，陆府的膳食也是比较简单，花瓶母亲倒是没什么，云姨娘向陆潜低声咕哝:“这都吃的是什么，她管家，陆府就吃这个，说不得银子都贪自己荷包里去了……”
说是低声，一桌人都听见了，花瓶母亲脸色大变，看向陆老夫人，生怕老太太也这样认为。
陆老夫人面色一沉:“再好也只是在肚子里过个路，还能变成黄金不成，不吃滚回你的院子去，用你自己的私房钱置办一桌山珍海味也行……”
陆老太太大骂云姨娘。
陆渝邻早就请示过陆老夫人:“祖母，眼下大历战事紧，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才结束，我们少吃一口，还可以为父亲多节约一口……”
老太太当然听这个孙子的，所以桌上也就十来个菜。
其中腊肉系列都占了一半，老太太眉开眼笑。
吃完饭，不言和墨砚带着陆渊在院子里放爆竹。
花瓶母亲在缝鞋子，鞋子是为陆渝邻缝的。
“母亲，别缝了，我们来猜字谜吧。”
“好呀。”陆杨氏曾经也是世族千金，识得字，难得儿子陪她玩。
不语取了笔墨纸砚来:
画中人
陆杨氏低头沉思，剪影在窗户上映着，宛如画中人。
在外放鞭炮的陆渊跑进来，看看纸，朝母亲眨眨眼。
“哦，我知道了，是佃，对不对？”眼中的神采比烛火还亮。
“母亲真了不起！”陆渝邻称赞。
陆杨氏羞红了脸:“是渊儿提醒我的……”
“哥哥，再写，再写……”
“好……”
母子三人玩得不亦乐乎，云姨娘黑着脸，陆潜沉着脸，陆玲珑不屑着脸坐在一旁烤着火。
……
外面风雪正紧，不时传来雪压枯枝的断裂声。
看看沙漏，他该换衣服进宫了，五品上的官员都要去宫里守岁。
陆渝邻拍拍衣袖，站起身来:“祖母，孙儿要去宫里，所以提前给您拜年了，祝祖母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陆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好，也祝我乖孙前程似锦！王嬷嬷，压岁银子。”
王嬷嬷递了个有些沉的荷袋。
“谢谢祖母！”
云姨娘和陆玲珑陡地来了精神，“扑通”往老夫人面前一跪:
臣妾给老夫人拜年！
孙女给祖母拜年！
“起来吧。”
王嬷嬷递上两个荷袋。
云姨娘悄悄在手心里掂了掂，目测连陆渝邻的一半都没有，心里有些怨恨:俸禄那么高，连压岁银子也比我们多，凭什么？
陆潜也上前拜年，得了压岁银子。
陆渝邻掏出两个红纸折成的纸袋，里面各有二两银子:“玉屏姑姑，王嬷嬷，你们照顾祖母辛苦了，这是我给你们的红包。”
“哎哟，二公子，这可使不得。”
“拿着吧，这是我的心意，你们也是陆府的老人了。”
“多谢二公子！”
陆潜完全都没想到这些，两相一对比，谁会为人立见高下。
他又拿了一个红包给陆杨氏:“母亲这一年辛苦了！”
“我，我，我还有啊？”
“当然，母亲有空多上街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银子不够我又给。”
红包捏上去没有银子呀，陆杨氏有些奇怪，打开红包一看，里面不是银子，而是一张银票:伍佰两。
“这么多？”
“这是儿子攒的，母亲收着就是，这是渊儿的，母亲明日给他。”
陆杨氏眼眶红了。
云姨娘眼红了。
伸长脖子，她以为陆渝邻也会给她红包。
“祖母，回房歇息去吧，晚上还要守岁呢，孙儿要进宫了。”
就这样？
就这样走了？
好歹我也是长辈，那蠢妇就有伍佰两，我一文也没有？
谁管你！
众人散伙。
云姨娘边走边骂，骂陆杨氏，骂陆渝邻，还骂陆潜……
陆渝邻回了自己的西跨院，换好衣服，大林已经套好马车，一路上都是进宫的马车，下车来大家互相打着招呼问好！
皇帝中午宴请的皇室子弟，晚上大宴群臣。
太历朝宫廷守岁风俗十分盛行，除夕这天夜里，负责祭祀和礼仪的官员太常寺卿会带领手下的官吏们，领着数千皇家歌舞乐团的男女队员们，在大殿前表演“傩舞”。
保和殿燃着檀香木，饺子、年糕、海鲜、野味、美酒……等等，居然还有两道西餐！
大臣们推杯换盏，还起身歌舞，磕头，跳猴，耍球……让一向威严的皇宫充满了新春佳节的欢乐的气息。
陆渝邻稳坐钓鱼台，不紧不慢切着牛排，嗯，酱汁不怎么地道，肉还不错。
来太历大半年，他都没见过海鲜，如今桌上的海鲜也就是一道蛤蜊而已。
午夜十二时，元日到，外面爆竹声更甚。
“上五辛盘～”一声高喝，御厨们鱼贯而入，往每张桌上上菜。
这不就是蒜、葱、韭菜、芸苔、胡荽吗，他看过《本草纲目》，辛嫰之菜杂和食之，取迎春之意。
这一夜:沈香甲煎为庭燎，玉液琼浆做寿杯。遥望露盘疑是月，远闻鼍鼓惊欲雷。
后半夜，陆渝邻实在熬不住，趴桌上睡过去。
“陆爱卿，朕听说你诗词了得，今儿个作诗一首，让朕也听听。”皇帝姜瑱点名。
“……”
“陆爱卿？”
众人朝那个方向看去，人家睡得正香呢？
廉大人起身走两步，推推陆渝邻。
陆渝邻睡眼朦胧，一时没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皇上叫你呢。”廉大人递个眼色。
他慌忙站起来，深深一揖:“臣失礼了，望皇上恕罪！”
“这等喜庆节日，你也能睡去？”每年除夕，不都是通宵达旦吗？
现代的春节可没古代隆重，生活条件好了，平日里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都有，春节除了放假，别的跟平日没差别。
看过春晚就睡觉，有时春晚没看完就洗洗睡了，哪还通宵。
“嘿嘿……”陆渝邻只是傻笑。
“作首诗给朕听听。”
他哪会作什么诗，不过是拿来主义，但在这场合，不作恐怕交不了差。
“啪，啪～”外面不时响起爆竹声，他看看桌上的屠苏酒，想起王安石那首《元日》来，倒很是应景，于是启唇吟诵: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一直只是听说他会作诗的大臣们实在惊愕，毕竟没亲眼见过，诶，这下就亲眼见着了！
“好～”一片喝彩声。
“好啊，这陆泓毅怎么就能生出你这么个小子来呢？”皇帝也是羡慕嫉妒恨啊！
要是太子也有这份才学智慧该多好啊，心念一动:可以让他兼任太子太师啊！
“嘿嘿嘿～”陆渝邻只好用傻笑来掩盖自己的尴尬，罪过罪过，我不是故意的，各路诗人原谅我吧！
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
卯时初，御厨俸上早膳，众臣用毕，移驾紫宸殿朝会。
朝会时间并不长，大家都熬了通宵，还得回府洗漱出门走亲访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