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逝去
陆渝邻朝二楼扔了个东西,接着如猴般灵活攀上去,一个滚翻翻进二楼。
门口已经传来“叮叮当当”的打斗声,那些人毕竟是些乌合之众,哪里是正规军出身的燕校尉对手,涌出去的四人很快被打倒在地。
附近的居民被惊醒,纷纷点灯、开窗、看热闹。
更夫敲着竹梆子而来“梆——梆,梆”,“梆——梆,梆”,“梆——梆,梆”。
“平……”字才出口,就发现敞开的院门,打斗声,地上还躺着呻吟的……
这哪里是“平安无事”,两个更夫提着锣就跑了。
大胆的邻居已经开门准备凑上来看闹热,想想这磁山县城,多久没出一桩大事件了,这半夜上门,刀剑真打,百年一遇。
二楼无声,陆渝邻不敢大意,放轻脚步下楼,听得屋子内的人又涌去院子。
一时之间,各厢房寂静无声,是不在这里还是已经……
县城很小,主街从东到西也不超过一刻钟。
很快,佩着陌刀、举着火把的衙役冲进巷子,把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什么人,半夜闯入民宅行凶?”领头的衙役大吼。
看热闹的也聚到巷子张望,对面二楼也挤满脑袋。
燕校尉一个横扫,逼退两人,后退一步,掏出腰牌,直接表明身份,有这么多人围观,他可不怕县衙私了。
“我乃骠骑营校尉燕郊,因公差来磁山县,随我一道来的士兵失踪了,有人看到被绑到这里了,我是来要人的。”
骠骑营?有见识的都知道,那可是京卫。
领头衙役皱眉,实属没想到,对方来头这么大。
虽然他没细看腰牌,但知道此人身份定未作假,谁敢冒充京卫。
“大人,您有证据吗?”衙役语气很好。
“有农人看见了,在云溪村那片树林里绑走的。”
地址说得如此详细,衙役和围观群众都信。
“捕头大哥,没有的事,我们怎么会去绑骠骑营的士兵?我们绑来干啥?”
围观群众:是啊,绑士兵来干啥?勒索?士兵家哪有钱?
众人迷糊了,不知该相信谁。
“我也不知他们绑我手下的士兵干什么,那得问他们,他们先是用绊马索绊倒他,接着几个人围攻他,小兵寡不敌众,被他们绑走了。”
门廊下的汉子简直惊呆了,他们可是查看过附近,没有人的,可说出的情况竟然不差分毫,显然真的有人看见。
正待心虚承认,“怎么就认定是我们呢?有什么证据。”旁边另一个出声道。
“那让我进去搜呀。”
“不行,这是侯参军的私宅,我们是看院子的家丁,没有搜查文书,谁也不能闯,就是姜县令也不行。”
衙役犯难了,宅子主人也有来头,这县官不如现管。
内宅,陆渝邻轻轻推开一扇又一扇门,漆黑的门洞张着大口,似要吞噬一切,他有些心焦。
靠近后墙有一间单独的屋子,看上去是厨房,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也许小田还在等着他们救呢。
门上着锁,反手从背包摸出个工具,使力一撬,锁掉落,屋内的潮湿霉味扑面而来,陆渝邻鼻子很灵,霉味中有血腥味。
擦亮火折子,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火光,他看清了,地面是青石板,泛着水光,里面靠墙的地上匍匐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黑衣看不出染血的颜色,他退出门,外墙靠着一堆柴禾,抽了一枝,插到地上人腰间部位,试着翻动,地上的人毫无动静。
放下柴禾,左手执火折,右手去拉地上的人,火光照到脸上,是小田。
吹灭火折装好,两手伸到腋下,很轻地把小田抱了起来,在这潮湿的地上不知躺了多久,身体冰凉,微弱的脉搏。
“小田,小田……”没有回应他,来不及多想,背包背到前面来,弩提到手上,背上小田往院子外冲。
宅子里的人应该完全没想到有人会闯空城,即使想到也没想到这么快来。
他背着小田到门口的时候,燕校尉还在和他们推搡,非要进去搜。
“大人……”
屋内院外的人都呆住了:一个俊美公子背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居然从内宅出来?
而这个京卫居然还称他“大人”。
燕校尉把人接过去,陆渝邻整整衣服,用手中的弩指着衙役头子:“明日,我希望姜县令给我个交待。”
衙役打了个哆嗦。
“最大的医馆在哪里?”他问站在外面的更夫。
更夫不断点头哈腰:“这边,不远,不远。”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众目睽睽之下,衙役只得扣了这宅子里的所有人,带回县衙大牢。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有京官来了磁山。
这京官管啥的?
这京官来多久了?
我们可不可以拦轿告状?
京官有这么年轻的吗?
官职大不大?
……
更夫去敲医馆的门,在这深夜里,“砰砰”声显得格外大声。
医馆的伙计揉着眼睛打开门:“谁呀,医馆晚上不出诊的……”
更夫推搡伙计:“快点喊李医师,这可是京中来的大人。”
伙计的瞌睡顿时吓醒,连忙跑进内堂,把医师挖了出来。
医师几根银针下去,小田的手指动了动,脸上肌肉也抖了抖。
陆渝邻知道小田不行了,因为他嘴角不断有血往外冒,这应该是内脏出血,他又不会医,即使指挥医师剖腹,显然这医师也不会治内伤,而且就这医疗环境也会感染。
这种无力感让他很挫败。
小田嘴角动了动,两只眼中跳动着火苗,盯着陆渝邻,说着什么。
他附耳过去,“大……人,小的……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嘴里的血涌得更凶。
抬起身的陆渝邻眼中已有水光:“止血,下药。”他吼医师。
“大人,这……”医师很为难,这人已经没救了。
“再去找医师,把城中的医师都找来,快点……”他冲更夫吼。
更夫手上还提着锣,忙不迭又跑出去。
陆渝邻拿起剪刀,剪开小田的衣服,遍口遍布,有击打的红紫、有翻卷的刀伤……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
“麻沸散、白酒、止血散、人参……”他把能想到的有用的吼出来,伙计和医师乒乒乓乓搬东西。
内脏出血到底怎么急救?怎么急救?除了手术好像什么办法也没有。
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然后摊开双手:“倒酒。”
伙计懵懵地倒酒,“给他用热水擦干血迹。”
伙计又去端热水,医师只得在旁边扎银针。
白酒消毒、抹麻沸散、穿针缝合、上止血散……
几个通知来的医师只见先前的医师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下针,另一个俊美公子闷不作声地一针一针缝合、上药……
可是床上的人已经没有气息了,但没有任何人敢出声提醒。
燕校尉看着陆大人的这一面:对下人的怜悯、对生命的尊重,他内心波涛翻滚,活了三十几年,见过的上司没有一百也有五十,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