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脱逃
沈从衍又不能停下宰杀他,后面更多的黑衣人会追上来,自己终究会寡不敌众的。
越过一块高大的岩石,他迅速后退紧贴巨石隐藏自己。
黑衣人追过来,未曾料到他会停下来伏击自己,被沈从衍一击成功,黑衣人身受重伤。
沈从衍继续逃蹿,黑衣人拖着伤,终究没能追上,后面赶上来的七八人离他颇远。
山中无路难追踪,一人下山通知路口守卫,其余人等满山搜寻。
要说沈从衍为何没有碰见山下路口守卫的人,因为他是从另一处山涧爬上来的。
白天难逃脱,他只能选择躲在一块巨石顶上的凹槽里,幸得贫脊的巨石顶上长着几棵两人高的小树,遮挡了炙热的骄阳。
他看着搜山的十来个黑衣人,暗自担心行李暴露,从而推断出他的身份,可是目前他也无计可施。
这里的一切他必须活着才能揭露。
饥饿和口渴是沈从衍的最大感受。
熬到深夜,沈从衍趴在那里没有轻举妄动。
第二天清晨,依靠叶尖的露水润了一下喉,又熬了一个白天,黑衣人没发现一丝踪影,断定他已经出山了,放松了搜山。
沈从衍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行李,从岩石滑下来,借着夜色的掩护,从另一边出了磁山。
朝阳又升起,踏进集市,本能地觉出不对,连忙躲进巷道,明白应该是自己的行李被发现,对方已经查到客栈了。
沈从衍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集市,身无分文,只能步行,易州不知会有多少埋伏等着自己。
找了处溪流,洗了把脸,渴了山泉,饿了野果,一路风餐露宿,第四天,他赶回了易州……
为官多年,警惕心并未丢失。
是夜,刚翻上围墙,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夜风扑面而来。
迟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他内心一阵绞痛,双手紧紧抠住墙头,松开又抓紧,不一会儿就血肉模糊,手上的痛却不及心上的十分之一。
强抑心中悲痛,轻声跃下墙头,熟门熟路摸进厢房。
厢房一盏灯也没有,笼罩在黑暗里,朦胧的月光透过门窗打在地上、家俱上。
风,吹得有些烈,树枝乱晃,甚至还能听到“呜呜”声。
主厢门口倒着一具尸体,两腿在门外,上身倒在门内,一剑穿胸的致命伤口,血,滴滴答答在门内地上汇成一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不可置信……
热泪终于滑落,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上女尸的脸,还有一丝余温,盖住双眼,那是他的发妻,内心嘶吼: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好奇害死了你们……
跌跌撞撞起身,将院落的厢房走遍,全府连丫鬟下人计二十余口人,无一生息。
二儿媳倒在院子的盆景边,身上多处伤口,旁边是丫鬟。
大儿院子,丫鬟面朝下倒在门外,地上还有一个铜盆,水洒了一地。大儿媳倒在厢房的柜子边,背后抵着衣柜门,凳子四处倒着,孙女儿倒在桌子边,手上还拿着一个玩具,她才五岁啊……
拳头用力抵着唇,不让一丝呜咽逸出嘴,模糊的双眼四顾,哀恸、愤怒充满胸腔。
生无可恋地跨出门,他恨不能自刎于前,这一切的灾祸是他带给他们的,可他不甘心呐,他要报仇!
细碎的声音惊醒他,他扭头朝厢房内看去,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
转身进门,轻声喊着:“宸儿,宸儿……”
“嗯。”声音有些闷。
沈从衍循声而去,轻轻挪开大儿媳的身体,拉开衣柜门。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
“宸儿……祖父回来了……”张开双手,抱起稚童,将脸掩在怀里。
大门处似有声音传来:“……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抱着孩子,闪进暗黑里,最是知道如何躲避。
跃出围墙,一路狂奔,来到一处宅院,一边扣门环,一边左右看。
门被拉开一条缝,灯笼提高到脸上:“哟,沈大人深夜……”
“门关好,我找你家老爷有要事相商。”
下人在前带路,将他引到会客厅。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形色匆匆进来,手中还在系衣服带子:“沈兄有何要事……”
沈从衍打断他,三两句说了磁山及沈府之事。
主人震惊、愤怒:“你为何不报官?”
“……对方权势滔天,绝不可能伏法,而且还不知对方是谁,你装什么也不知,保护好自己,悄悄找两个可靠的人给我那俩个儿子送个口信,不要回易州……宸儿就拜托你了,我要去京城,借府上马一匹,荣兄大恩,衍,来日再报……”
“你我既是同窗,又是同僚,沈兄不必,我马上安排。”
“府上不要让人知道我来过,以免……”
怀中的孩子虽然懵懂,可似乎已感受到了家中变故,没有哭闹。
“祖父……”
沈从衍摸摸他的头:“听荣爷爷的话……”此去前路凶险,他深知自己可能会没命回来,所以不能向孩子许诺。
孩童似懂非懂,点点头:“祖父早点回来。”就像祖父每天早上去上值一样,他追在祖父身后叮嘱。
“好!”沈从衍眼含热泪。
牵着马从角门出来,沈从衍作了个深深的揖,捡着避人耳目的巷道,去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风雨几十年,纵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沈从衍在客栈无声痛哭。
畜生,终有一天……终有一天……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他料到对方会追查他,但没料到会明目张胆在各路设关卡盘查,拿着他的画像,说是捉拿盗贼。
对方背后一定是朝中重臣,才敢这么只手遮天。
刮掉胡须,改变装束,一路躲躲藏藏,露宿荒野,在接近邺县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他不得不停下前进的步伐,投宿在农户家中。
正是这次留宿民宅,被发现了踪迹。
一番缠斗,身负三处重伤,终是逃脱,黑衣人却紧追不舍。
过了邺县,天已大亮,雨,早就停了,追杀的人居然减少了,只余五六人,射中了沈从衍后背。
沈从衍提着一口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到京城就好了,天子脚下,这些人不敢那么猖狂。
视线开始模糊,他感觉到生命在流逝:老天不开眼啊!
握缰的手慢慢松下来,他倒在马背上,失去意识,任由马儿驮着他,奔向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