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陆粼其人
平整的院子里搁那么一棵树枝实在是太扎眼了。
“我看那柿子吃得不？”陆渝邻头都没回。
美妇瞪大双眼：那不是显而易见吗？
一行人刚跨出院门，迎面来了个姑娘，略略行了个万福礼，“老夫人听说二公子摔了，让我来看看。”
“翠屏姑娘，辛苦了，告诉老夫人，邻儿没事了，劳她老人家担念了。”美妇温温柔柔，客客气气。
陆渝邻多看了几眼来人，从穿着可以看出比似锦那丫头品级高。
他淡漠地点点头，翠屏转身复命去了。
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他的小院在西侧，跨过月洞门，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边绿植长得很好。
走廊围就的庭院有一口大池塘，旁边有假山，稍远处是他摔下来的那棵大柿子树。
围墙边几棵石榴红似火，角房有人探头探脑，陆渝邻抚了抚皱褶的长衫。正堂左边的耳房，床榻靠墙，立柜在床榻脚尾，角落散着几许玩具，门窗关得很紧，屋内中药味浓郁。
陆渝邻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稍许适应了那股药味才走进去。一个小小的孩童躺在床上，五月的天还盖着两床厚厚的大棉被，额上布着细密的汗珠，小脸儿通红。
这，好得了才怪！
“把窗子打开，棉被撤一床。”陆渝邻吩咐屋中的小厮。
小厮未动。
“还不快去？”陆渝邻提高声音厉喝。
不言去开窗，不语去抱被，小厮不知该拦谁，“医师说三公子在湖水里受了寒，不能再冷着……”
“他现在是在发热。”
“可是三公子前两天还一直抖。”小厮据理力争，这二公子的话能信吗。
“那是体内的寒气没有出来，现在他在发热。”陆渝邻冷声解释，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
“不语，去把浴桶装上热水，不言，去拿瓶酒来。”
“你，去找套干净衣衫。”陆渝邻指着房内的丫鬟吩咐道。
刚刚和他争辩的小厮见没有吩咐自己，“二公子，那奴才，奴才做什么？”
“等会儿水准备好了，你把三公子的衣衫脱尽，把他抱到浴桶泡着。”
“哦！”然后乖乖站在一旁。
水很快准备好了，他拔开瓶塞，闻了闻：度数蛮高的！
倒了半瓶酒在浴桶里，伸手搅了搅，“把三公子放到浴桶吧，肩膀以下都泡水里，注意别淹到口鼻了。”
几人对突然说话在调儿的二公子言听计从，有条不紊地忙着。
内宅美妇更不懂这些，只在旁边椅子上坐着，看着。
“您去休息吧！”这个比她实际年龄大不了十岁的美妇，她可喊不出口母亲来。
美妇也着实无聊，看上去也很疲倦。
深宅大院的媳妇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有一个强势的婆婆，那日子更难熬。
稍有不满，一个孝字就可以折磨得你死去活来。
美妇回了后宅。
陆渝邻踱到浴桶边，伸手试了试水温，“抱出来吧，擦干，换上干净衣服，棉被就一般厚的，不要盖多了。”
看着小孩渐渐平稳的呼吸，陆渝邻放下心来，“如果还发热，就把酒倒一点在热水里，布巾浸热水拧干敷额头上。”左脚跨出门槛的时候他又叮嘱了一句。
不言和不语跟在后面，互看了一眼：他们家公子好像变了，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虽然还是要瞪他们，还是要呵斥人，可就是变了！
变了的陆家二公子回了西跨院，进了书房。
书房颇微凌乱，书架上的书横七竖八，砚台上蒙了薄薄的灰尘，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笔架上的笔毛蓬松松地散开。
他翻开一本《诗经》，首页是用隶书写的两个字：陸粼。
书架上的书翻完，有些有名字，有些没有，凡有的要么是陸粼要么是陸子望。
看来这二公子的名字就是陆邻了，还真是巧！子望估计是他的字。
陆渝邻能认识隶书还得归功于妈妈，高二的时候，妈妈担心她考不上好一点的大学，想让她学个特长，高考可以走专业，于是押着她学了整整两年的毛笔书法，隶书写的时间最长、楷书、魏碑、行书都练过一段时间。
幸好，幸好，还能识字，不然更悲催！
“公子，天不早了，收拾收拾该去前厅用膳了，不然老夫人……”
不语点上蜡烛，看着脸色晦暗不明的主子端坐在椅子上。
“不用收拾了，走吧！”
不语大惊失色，“公子就这样？不用换身衣服？”
“不用，换来换去麻烦，吃了回来再换。”率先跨出书房。
不语只得跟在身后，与中厅外廊下的不言嘀咕了两句。
不言转身提了盏灯笼在前面照路，这倒省去了陆渝邻不识路的麻烦。
他清了清嗓子，看似随意地开了口：“今日哪些在家里？”
“老夫人，夫人，云姨娘，大小姐都在。”
陆渝邻没有再问，到得前厅的台阶下，明亮的烛光射出门外，门内传来说笑声。
他驻足，“你们自行去用膳吧，一会儿也不用过来等我。”
不言和不语默默对望一眼，将灯笼挂在廊下转身走了。
似锦跟在他身后上了台阶，老太太坐在上首，一抬眼就看见了他，刚才还笑盈盈的脸阴了下去。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整天飞鹰走狗游手好闲，这么大个人了还爬树，陆家的声名都败在你手上了……”
“老夫人，二公子还小……”云姨娘笑呵呵地打圆场宽慰老太太。
不提这个小字还好，一提这个，老夫人色厉内荏：“小什么小，十八了，子明像他这么大已经跟他父亲上战场了，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
转过头冲着陆杨氏：“你看看你有什么用，大的管不好，小的养不好，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陆渝邻盯着云姨娘，云姨娘的脸僵了一下，“二公子快坐下用膳了。”
他收回目光，向老夫人道歉：“对不起，祖母，孙儿下次不会了，孙儿一定好好念书，好好习武，光耀陆家门楣。”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他不是大丈夫，更可以能屈能伸。
见他认错，虽然并不相信他的话，但老太太的气总算消了一些，“用膳吧！”
云姨娘的笑有些勉强，给老太太又是布菜又是劝慰。
那中看不中用的陆二公子的娘小口吃着饭菜，大气都不敢出。
“来，老夫人尝尝这个，我特意交代厨房炖久一点，入口即化……”
“嗯……不错，还是你孝顺，知道我爱吃什么……”
陆渝邻用公筷挟了一筷子青菜放老太太碗里，老太太顿时变脸了，花瓶母亲朝他不停眨眼，他装作没看见。
不就是拉拢老太太吗？谁还不会个一招半式。
云姨娘，你可得接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