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舒卷如云似自由,性情乖戾终觉浅
郭镇走出屋门,心里七上八下,他实在揣度不出圣意为何?!是啊,这世上最难的也莫过于猜测人心,尤其还是这普天下之主的人心。
“现在我应该怎么办呢?兄弟们还守在府外。”他思绪万千,无有头绪。
猛然间他看见回廊的某个巨大柱子旁边有双明亮的眼睛,闪着精光!
“元生!是元公公!看来我要得救了!”郭镇心里想。
“元公公救我!”郭镇紧两步向元公公走去,边走边施礼,边施礼边讨教。
“哟,郭大头领咋还需要人救?你可真会开洒家的玩笑!”元公公拈花指捏着手帕堵着嘴,轻语道。
“哈,小侄咋敢开公公的玩笑!这世上若有一人能知万岁心意,也便元公公是了!请救救小侄,勿要推脱!”郭镇继续唱喏道,一揖到地。
“哎,这世上又有谁真能猜得清万岁爷!”元公公口打咳声(hāi)道。
“别人不能!你不能!我也不能!没有人可以!”他的手竟有些颤抖,配合着这尖声尖气的语调,在这深夜里,让听到的人心里更加发毛。
“您和陛下在黄觉寺做和尚时就一起,后来又不惜损伤自己,能甘心让自己‘六根不全’地继续跟着一个人,足见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这世上恐再也没有其他人比您更了解他了!请您指点一两处迷津!”郭镇不明所以,也更不知道元生与皇上晚上的对话,只还得继续央求道。
元生突然咯咯地笑了,那是一种酸楚的笑声。
“嘿嘿,嘿嘿,洒家14岁便跟着他,那时的他是多么的勇武!那时的他又多么地爱护我!哈哈,没有任何人敢欺负我!”
元生忽一轻忽一重地说着话,尖声尖气般刺耳,郭镇后背发起冷来,鸡皮疙瘩顺着毛孔凸了起来。
“我甘心为他去死!”元生猛然盯着郭镇,重重地说出了这句话!
郭镇身子不由地往后一缩,口张不开,也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说!你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元生突然扯起了自己的头发,好几撮发髻被他硬生生的扯了下来,发髻上还带着几许肉丝和血色,在微黄的灯光下呈暗黑色。
元生尖刺的哭腔如四散而去的珠子,碰撞了柱子,又激荡着回来,清脆而决绝,口腔里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凄婉和感伤。
他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郭镇,那是一双哀怨的眼睛,眼睛里竟闪烁着血迹。黑夜里,莫名地让人觉得可怖!
郭镇忍不住倒退了两步,痴痴地看着元生,好像不认识他一般,冷汗也顺着耳根滴落。
“你说,你说,你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感情”元生低下了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边渐渐没了声音。
郭镇,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不算‘男人’的‘男人’很可怜,很可怜。至于可怜的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只是心里那么觉的。
他鼓起了勇气,一手扶着元生的肩,一手温柔地抚顺他的头发,边捋边柔声道:
“我懂,我懂”
“呜呜呜”元生低泣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回廊里,久久,久久。
过了一会,元生抬起了头,眼光变得清澈起来,眼睛里也流露着几分感激。
元生略显尴尬,言道:“洒家失态了!让郭头领见笑了!”
郭镇道:“元公公言重了!小侄向来愚昧,所以啥也看不到,啥也听不到。”
元生听后微微一笑,他开口道:
“刚才有人说的什么迷津?”
郭镇听后大喜,知元生已愿意指点一二,他便将屋里刚才与皇上的对话毫无隐瞒地向他复述了一遍。
元生和郭镇素来交好,他知是推脱不过,本也有意帮他,便自言自语道:
“‘既然尚方剑用不着,哪就留下来吧!’——既然没有尚方剑,也就无权查处蓝玉府。”
郭镇理解的似是而非,便追问道:“哪您的意思是——蓝玉府那里的人我就全撤走?”
元公公小声道:“不查处也未必就要撤走!哪天圣上回想起这案,也可能怪你失职之罪!”
郭镇点头,“哪就是暗地里还得继续监控,暂时先按兵不动!”
元公公道:“‘已知和尚又知庙’,既然庙动不了,和尚还是要过问过问的,毕竟可没人下旨让你停止。”
郭镇道:“哪您的意思是让我查问蓝玉?”
元公公道:“除了蓝玉呢?”
郭镇道:“查其他人?”
元公公道:“摸黑走路——不如顺藤摸瓜!”
郭镇道:“具体要抓哪些个‘其他人’,还请公公教我!”
元公公轻描淡写,道:“‘将所有涉案人员一律抓无赦’!”
郭镇惊道:“所有人员抓无赦?!”
元公公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转身离开时,撂下一句话:“这才是主子的风格!!”
没几秒,他又去而复返,一字字道:“今天晚上你可从来没见过我!我也从来没对你说过任何话!”
他说完,又悄然离去。
郭镇正待回味此话的含义,元公公已然不见。他也不奇怪,毕竟他与他相处颇久,对他了解一二。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爹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元生曾经是一个无比阳光,乐观的人。
也许,生活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
也许,人原来是可以被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