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庄生蝴蝶孰为梦
中秋节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关于剑翘父亲王禀的事，之前张少吉托了岳父镇国公徐泰安去办，脱罪文书已经发往了黑水都督府。由于路途遥远，就算那边一切顺利的话，也要几个月后人才能回到神京来。
这一日，张少吉便装骑马，一辆马车载着琴咏，要去望京庄看望剑翘。出了城，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田野中金黄的麦浪，真是一个好年景。
张少吉一时兴起，便让琴咏横坐在自己的马上，怀里拥着佳人，在艳阳高照的秋风古道上纵马奔腾，惊得琴咏不时发出一阵尖叫。
到了别业，管事郭达迎出来。两人下了马，顾不上进屋，便径直去找剑翘。两人沿着山谷中的小路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剑翘所居的茅草屋前。
距离屋子前面十几步远就是何清漪的坟墓，由于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朵阴刻的莲花图案，庄户们便称之为莲花冢。
琴咏站在门口喊了好几声剑翘姐姐，却见剑翘从屋子后面绕过来，一身朴素的紧身白布衣衫，脚上穿着草鞋，袖子和裤脚都挽起来，露出洁白的手臂和小腿，手里拎着一筐青菜。
“王爷，琴丫头，你们怎么来了？”剑翘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想姐姐了，来看看姐姐呗！”琴咏笑嘻嘻的说。
剑翘放下菜筐，从屋前的木槽子里舀水出来冲洗手和脚，然后放下衣袖和裤脚，才向着张少吉深施一礼：“王爷别来无恙。”
张少吉点点头，说：“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还好吧？”
“很好，自己种菜，下河捕鱼，郭管事时常给我送些粮食肉蛋来，倒也安闲自在。”
张少吉见她如此乐观开朗，不禁笑起来。剑翘又进屋拿了高香出来，递给他和琴咏，用火石为两人点燃。两人会意，便到了何清漪的坟墓前拜了几拜，然后把香插到了墓碑前的石雕小香炉里。
张少吉心想，静静躺在坟墓里的这个人，不久之前还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还不是归于尘土，浮生泡影一场空……
然后剑翘请二人进屋，在草席上跪坐下来说话。屋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灶台和一些锅碗瓢盆，就是一张很简易的木床了。
张少吉讲了王禀已经脱罪将要回京的事情，剑翘十分高兴，对他的大力帮助表示了感谢，憧憬着父女相见的日子。
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饭之后，张少吉和琴咏就回城去了。
……身体从高处向下坠落着，却如同被放了慢镜头一般。面前是一扇透出明亮灯光的大窗户，里面是一间很大的摆满了电脑的办公室，一群白领丽人在电脑前忙碌着，加班赶工作进度。临窗的位置有两个女孩正对着在讨论着什么，看面容正是冯春杏和柳絮儿。
继续下落到了下一层的窗口，只见一个小女孩正趴在窗台上写作业。偶尔一抬头，眉头紧皱，似乎是被一道题给难住了。而这女孩的相貌跟徐美琳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服饰装扮上，这个穿着校服，头上扎着双马尾、充满了现代人的气息。而在小女孩身后的客厅中，一个像极了徐芍红的女子身穿紧身衣裤正在做着瑜伽动作……
张少吉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发现浑身是汗，心跳的不行。
“怎么了，吉哥哥？”身边的徐美琳也被惊醒了，坐起身来俯首看着他。
“哦，没事，做了个噩梦。”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着徐美琳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和俊美小巧的脸庞，正如梦中那个写作业的小女孩。
“接着睡吧，乖。”张少吉哄着小小的妻子。
徐美琳“嗯”了一声，重新躺下了，一只手臂搂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
这下他已经睡不着了，却又不敢多想刚才的梦境。在这个时代待久了，渐渐的习惯了这里的一切，而关于前世的记忆却已经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了。庄生梦蝶，蝶梦庄生，究竟哪边是梦还不一定呢！他实在不敢想下去了，却又抑制不住的非要去想。
窗外越来越白了，张少吉干脆轻手轻脚地穿衣起来，想要出去跑步。穿过外间时，看到在小床上和衣而睡的秀儿，更加小心的推门出去。
晨雾依稀中，他跑在后花园中的小径上，想用一身淋漓的热汗蒸发掉内心的阴霾。然而莫名的恐惧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愈发地让人心慌。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听音阁的院门口。大门已经开闩了，虚掩着。张少吉鬼使神差的推门而入。
一个婆子正提着马桶从楼里出来，蓦然见到王爷驾临吓了一跳，慌忙避向一旁，下跪磕头，口中说着：“奴婢拜见王爷。”张少吉也不理她，径直往里走。
上了二楼，外间里一个丫鬟正跪在地板上擦地呢，不防有人上来，看见一双腿从面前走过，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进了暖阁。
琴咏坐在榻上，由一个丫鬟侍候着正在穿衣服，张少吉进来朝丫鬟一挥手，丫鬟会意，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张少吉一把抱住了尚未穿戴整齐的琴咏，她不由得一声轻呼：“王爷你……”嘴已经被堵住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倒在了榻上。
外间的两个丫鬟并排跪在暖阁珠帘外，顾不得干别的了，低着头红着脸，耳中听着主子们不可描绘的声音，等待着随时被召唤进去伺候。
张少吉想要用身体的快感压制住内心的阴霾，然而释放之后，把头埋在琴咏的怀里时，恐惧感依旧卷土重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琴咏抱着身体犹自微微颤抖的王爷，柔声说道：“王爷，你怎么啦？为何……”
“我想活着，活着真好，真好……”
没人能够理解他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感，他也无法说出来，也不敢过多去想。如果一切繁华终究是一场转头成空的大梦，提前知道结局的人才是最悲哀最痛苦的吧？
他想，无论如何，把握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与其患得患失，不如活好每一天。一会儿该上朝还是要去上朝，该勾心斗角还是要勾心斗角。既然重活了这一遭，就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