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临潼秀才杀妻案

    张少吉下朝归来，在王府门前下了马车，刚要跨过门槛，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尖利的嘶喊：“冤枉啊，草民有冤屈，求王爷做主啊！”

    转身看时，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扑过来，却被贺勇和另一个亲卫抓住胳膊，按倒在地上。

    张少吉一摆手示意，贺勇也试出了少年身体绵软无力，不是危险之人，便放开了少年。

    “你若是有冤屈，可以去县衙、府衙击鼓鸣冤，为何要找到楚王府呢？”张少吉一边扶起少年，一边问道。触手处感觉到少年纤细的胳膊，柔软的肌肉，再对上一双明亮中透着羞怯的目光，便明白了这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少女好像也没有刻意要隐瞒自己性别的意思，开口道：“民女唐蕊娘，乃临潼县人士，因哥哥唐德元被知县吴义屈打成招，求告无门。昨日到京兆府衙击鼓，少尹王大人问明情况之后便驳回了民女的诉状。秋决之期将近，人命关天，民女万般无奈，幸得好心人指点，知道王爷出任京兆尹，素有青天之名，这才冒死前来，惊扰了王爷，还祈乞恕罪！”

    张少吉一听便知案情有蹊跷，便道：“跟我入内详说吧。”径直进了府门，唐蕊娘急忙跟着进去。

    贺勇遵命带唐蕊娘到客厅等候，奉茶请坐。过了一会，换去官服的张少吉才过来。唐蕊娘急忙起身。张少吉摆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在主位上落座。

    “关于临潼秀才杀妻案，本王倒是对案情略知一些。据你所说，唐德元是被屈打成招的，可有凭据？若是污蔑官员可是要问罪的！”

    以张少吉从案卷中看到的案情经过是，秀才唐德元与妻子单氏素来感情不睦，一日酒后争吵，冲动之下将单氏扼颈窒息而死。经临潼县令吴仪亲审，唐德元已经供认不讳。案件审结，经府衙上报刑部，已经定为斩刑。

    本来是一件不起眼的小案子，因为涉及人命，实际负责府衙日常事务的少尹王松龄曾经将案情简讯送来给张少吉过目，张少吉也没有过多关注，只是有点印象而已。

    “好教王爷知道民女家中情况。民女与哥哥乃一母所生，母亲早逝。父亲将妾室黄氏扶正，生下一子，也就是民女的二哥唐德方。黄氏的表妹即为县令吴大人的小妾。民女的大哥性情温良，即便是待下人都是极好的，只是一心读书，不理俗务。家中的田产店铺全由二哥母子在打理的。大嫂李氏嫁过来两年了，性格强悍泼辣，不满二哥母子把持家中财权，屡屡发生矛盾争执。”唐蕊娘神色黯然，不得不在外人面前讲述家中不堪的一面。“中秋节的晚上，全家人在一起吃饭，父亲和大哥、二哥都喝了不少酒，然后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丫鬟进屋伺候时才发现，大嫂倒在地上已经断气了，大哥却浑然不觉躺在床上睡觉呢！全家人闻讯过来，大哥醒来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出了人命只好报官，吴县令把全家人带去县衙逐一问讯。偏偏伺候大嫂的丫鬟被放回去跟家人过节，早上才回来的，谁也不知道大哥大嫂之间发生了什么，大哥酒醒之后又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最后吴大人认定是大哥酒后冲动掐死了大嫂，将大哥羁押起来。父亲让继母通过与吴大人妾室的亲戚关系去求吴大人疏通，可是毫无效果，反而对大哥严刑拷打，逼着他承认是自己杀死了大嫂。民女怀疑继母为了帮助二哥夺取唐家的产业，借机陷害大哥。”

    听完唐蕊娘的讲述，张少吉沉思了一会，问道：“你大哥夫妻之间的关系如何？”

    “大哥性子软，大嫂却是个要强的人，平时免不了有些争吵，但是绝对不会因此而闹到杀人这一步的！”唐蕊娘态度坚定的说。

    “既然你认为不是你大哥杀的你大嫂，会是谁杀的呢？”张少吉又问。

    唐蕊娘脸上不禁露出痛苦的表情来，摇着头，“奴家也不知道……”

    张少吉意识到这个案子并不简单，如果从他的角度来看，庶出的唐家老二杀了强势的大嫂再栽赃给大哥，借此谋夺全部的家产，其母黄氏再利用表妹的关系买通县令吴仪，将唐德元的杀人罪坐实，也不是不可能。然而真相会是这么简单吗？

    他让人安排唐蕊娘在府中住下来，然后自己亲自去京兆府衙调阅临潼秀才杀妻案的案卷，详细查看着。单从案卷上来看，可以说这件案子办得是滴水不漏，罪犯的口供也拿到了。当然，这个时代的案件过于依赖口供，刑名胥吏们为了破案动辄对嫌疑人大刑伺候，导致屈打成招的现象比比皆是。

    张少吉决心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亲自前往临潼县去把这件案子查个明白。

    三天后的下午，京兆府的“巡视组”抵达了临潼县城。明里是由功曹参军事卜信带队，一干刑名胥吏跟随，进驻县衙，并且将唐蕊娘送回了家里；暗里是由乔装为京中富家公子的张少吉带着田五娘、胡姬、贺勇等亲卫，准备从暗处着手，双管齐下侦破案子。带着两名女眷也有工作生活两不误的意思，毕竟这两个是比较能够豁出去的女子，在一起更有乐趣。

    张少吉一行入住了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要了几间上房，他和田五娘、胡姬住一间。

    黄昏时分，张少吉跟在田五娘、胡姬的身后在街市上闲逛，吃了一肚子小吃。途经一间名为“唐记金银首饰店”的店铺时，张少吉迈步进去。在他提前所做的功课中，这家店铺是唐蕊娘家的产业。

    说起来唐家算是临潼县颇有名气的富商，经营着绸布庄、杂货铺、生药铺等几个规模不小的店铺，城外还有几百亩的田地。唐家老爷唐庭生如今颇为享受富家翁的惬意生活，当起了甩手掌柜，全部生意都由二公子唐德方来负责，下面又各有专人来打理。

    首饰店管事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眉清目秀，能说会道，一见张少吉气宇不凡的样子，就满脸堆笑地亲自招呼着，热情周到。张少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让田五娘和胡姬随便挑选，可把二女高兴坏了。

    从唐蕊娘这些天来所介绍的唐家人物关系中，这间店铺的管事叫唐通，是唐老爷的族侄，精明能干，颇受器重。

    最后，田五娘和胡姬挑选出了自己喜欢的金玉簪环，张少吉也异常大方地选了一把金银项链让她们拿着。付了钱，唐通热情周到地送到了门外。

    回到客栈，张少吉就让二女把金银项链都放在桌子上，由他亲自动手，拼接成了几个三角形、丁字形的奇怪物件。二女满心奇怪，问他做的是什么，他只是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