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圣人之言大不敬
董家人原本想着把两个女孩交出来案子就算了结了，没想到张少吉不依不饶，拿出知法犯法的话来挤兑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董效仁，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去跟长辈商议对策。
趁着董效仁出去的时间，张少吉急忙询问两个女孩一些案情相关的细节，了解到劫掠者有两个人，一个是车夫，一个是称作四公子的人，他们使用了带有迷香的手帕。两个女孩被带回来尚未受到实质性的侵犯。
了解到这些基本的情况之后，张少吉心里有了底，就看董家人认罪的态度如何了，想要蒙混过关是万万不可能的。
过了一会，董效仁再次回到了客厅，身后跟着两个人，低着头一声不吭。“不知好歹的东西，还不给京兆尹大人跪下请罪！”董效仁怒斥道。
两个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张少吉的面前，身体如筛糠一般颤抖着。他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没人能够庇护得了他们。
张少吉命二人抬起头来，询问二人的身份，一个说是马夫耿六，一个说是家生子许多金。张少吉让两个女孩过来辨认，马夫耿六满脸浓密的胡须，即便是在昏暗不明的环境之下出手，两个女孩在仓促之间也记住了他的鲜明特征。而自称是坐在马车内的许多金，车内虽然也悬着一盏小小灯笼，处于紧张状态中的两个女孩却没有看清他的脸，只凭着衣服说好像是同一个人。然而漏洞也正是在这里，他这个世代为奴的人怎么可能穿着华丽的锦袍，像个主子一样坐着马车出去玩呢？
“你就是四爷？”张少吉面带揶揄的笑意。
许多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便扭头看向董效仁。董效仁气得暗骂一声蠢奴才，可是自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暗示他，因为无论说说是与不是都会导致穿帮。
此情此景，张少吉心中已经了然，不由得冷笑一声，道：“看来事到如今，贵府想的并不是配合办案，而是企图蒙混过关，让真凶脱罪啊！某岂是这么好欺骗的？”
“下官不懂大人的意思……”董效仁继续装傻充愣。其实大理寺少卿与京兆尹都同样是正四品上的官衔，他自称下官完全是顾忌到楚王的身份，所以才刻意放低了姿态。
“那么我就要问一句了，贵府究竟有几个四爷？”
“这个，这个跟本案有什么关系呢？”
“两位姑娘都听到了马夫管车厢内的人叫四爷，这个你怎么说？”
董效仁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整出一句来：“大人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张少吉不由得一阵冷笑，懒得再跟他废话了。场面就这样僵住了，厅内鸦雀无声。两个嫌犯就这样跪着，董效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看着张少吉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居然开始闭目养神了。两个女孩也在曹乃和张天翼的安抚下情绪稳定下来，张天翼带她们出去，派人送回家去，免得家人担心和被旁人议论。
董效仁想着如何才能把这些人送出去，大晚上的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一大群官差还堵住太师府的门口，闹得不可收场终归是有损于董家的清誉。
大厅之外，董西岳和董桓父子也在一起商议着对策。本来想派人进宫去找太子和皇后求援，却被守在大门外的官差给堵了回来。再看后侧门和墙外也都有人在巡逻，就连一墙之隔的邻居家里都有府县衙门的人在值守，明摆着就是要围死太师府。如果等到明日天亮，宫里一定会得到消息来解围的，不过那样事情也就闹大了。
两人如坐针毡，一旁还跪着一个，就是董西岳的庶出四子董林。
“孽障，你做得好事……”董西岳忍不住又骂董林，用手里的拐杖敲打着董林的后背。董林面色苍白，一声不敢吭。
董桓劝解道：“父亲再骂四弟也无益，总不能真的把四弟交出去啊！”
董西岳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面，发狠道：“交出去也好，让他吃些苦头，受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如此胆大妄为了！”
其实董桓也并不是有多喜欢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四弟，毕竟不是从同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当妈的之间互相争宠斗了一辈子，孩子之间能和睦到哪里去？只不过面对外部敌人的时候必须同仇敌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家族利益大过天。
客厅内，董效仁终于沉不住气了，问张少吉：“大人，究竟要如何才肯罢休？”
张少吉眼皮也不抬，“很简单，交出真凶，老实认罪。本官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就这样活活地僵持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大亮。张天翼让人送来一些干粮，张少吉也不客气，就在董家人的面前吃起来。而之前董家人端上来的酒菜他却一口不动。然后他居然斜靠在椅子里睡着了。
当张少吉被声音惊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表情阴郁的太子张少元。这时已经是半上午了。
“胡闹，居然在孤家的外祖父家里肆意妄为，谁给你的胆子？”太子气冲冲的质问道。
张少吉起身见礼，不卑不亢的说：“见过太子殿下。臣弟身为京兆尹，除奸缉恶，秉公执法，不知何来的肆意妄为一说？”
“你居然为了两个草民女子就跟皇亲国戚过不去，孰轻孰重都拎不清，还做什么官啊，干脆回你的王府待着去吧！”
“太子此言差矣，岂不闻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荀子曰，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历代圣贤口中就没有所谓草民一说。”
“你、你、你好啊，竟敢对孤家不敬，莫非真的以为孤家治不了你不成？”太子气得脸色通红，手指着张少吉，全然没有了一国储君的风度。
“如果说引用圣人之言就是对太子不敬的话，呵呵……”
太子简直要被气疯了，浑身发抖，怒目圆睁，恨不得一口咬死张少吉。
“臣弟就想问太子一句话，皇亲国戚是否就可以无视法度，肆意妄为，强抢民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还要大虞律法何用？臣弟愿意与太子殿下到0父皇与百官面前辩论，看看孰对孰错。”
太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时有人进来，对着站在太子身后的东宫詹事姚本昌附耳说着什么，姚本昌点点头，挥手让人下去了。他转过身来对太子道：“”殿下且息雷霆之怒……”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太子脸色不由得缓和下来，发出了一声冷笑。
“孤家倒要看看你这个京兆尹如何断案！”太子恶狠狠地瞪了张少吉一眼，吩咐道：“把涉案人等就近带到万年县衙去，孤家要旁听此案！”
这是强行为太师府解围，不让府县官差继续围堵其门前，并且还不打算交出真凶啊！即便董林再不成器也是太子的表哥，外祖父一家又是太子的坚定支持者，岂能让自己人落到楚王这个政敌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