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瓶玉露人断肠
帐篷里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后,萧歌面无表情地出来了。张少吉远远看着她上了马车,然后离开,不想再去跟她说什么。这时候自己置身事外就是最好的选择。
又过了半天,还不见何清漪出来。一丝不安袭上心头,张少吉不由得快步走向帐篷,一掀门帘钻了进去。
只见何清漪席地而坐,两只胳膊放在桌案上,脸色平静中透着一丝凄凉。
张少吉在她对面跪坐下来,四目相对,多少内容尽在不言中。渐渐的,她的身体开始微微抖动起来,她似乎是在强忍着体内的剧痛。张少吉注意到桌上有一个包裹着红布的瓶塞,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何清漪张开手掌,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瓷瓶躺在掌心里。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颤声道:“这是我自己配制的玉露,随身带着的,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张少吉震惊之余,起身来到何清漪身后,抱住了她。而她便顺势倚靠在张少吉的怀抱中。张少吉感到了怀中这个女人的颤抖和无力,却做不了什么,只能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何清漪的声音细若游丝:“将我就地埋在此处吧,活着的时候没得选择,死了能够选择一块葬身之地也挺好。”
经过了一阵短暂而剧烈的颤抖,怀里的女人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张少吉心里充满了凄凉。
一切都结束了,权力纷争,世事纷扰。这是一个活得很累却又无可奈何的女人,命运被长辈按好了设定键,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序走下去。成王败寇,简单明了,残酷至极。
得知何清漪已死的剑翘和琴咏都哭死了过去,不敢相信这样残酷的结果。张少吉也没办法劝慰,只能依照亡者的遗愿,打造了上好的棺椁,将其就地掩埋在帐篷所在之处。
一块墓碑竖立起来,上面没有字,只刻了一朵线条简约的莲花。真名薛宁不便为人知,化名何清漪亦非其所愿,不如都不写。
安葬后的第三天,徐芍红的车驾来到了望京庄。安乐侯张继业便装随行,由剑翘引着来到了薛宁墓前。
“宁儿小妹,哥哥来看你了!”安乐侯说着,扑倒在墓碑前,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碑上的莲花,老泪纵横。“哥哥无能,让你小小年纪就挑起了千斤重担,离家在外,颠沛流离。没有了爹娘的呵护,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打熬了一辈子。小妹,哥哥对不起你啊!”
安乐侯的心里充满了自责,以至于冒着泄露身份被牵连的风险也要来拜祭小妹。因为在小妹搅动风云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无所作为惊惶度日,唯恐事情败露导致侯府的覆灭。而小妹即便是在无处栖身的处境之下,也没有在侯府待上几日,就是不想连累他这个哥哥。
生为男儿却愧为人兄,这种痛苦纠结的心境是一般人无法体会到的。
陪伴在安乐侯身后的剑翘只能默默流泪,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过去了,伤痛却会长久存在。
“孩子,你能做老夫的女儿吗?”安乐侯声音颤抖着说道。
剑翘沉思了一会儿,跪倒在地,“义父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安乐侯急忙扶剑翘起来:“从今以后,侯府就是你的家,你就搬过去住吧!”
“大人明鉴,奴家已经得楚王殿下允准,在此结庐守墓,陪伴母亲大人!”
“这样也好,唉,难为你了,好孩子!”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日子。
张少吉在城外一待就是两个月,等酷暑过去了才回到城里王府。
春杏已是久旷之身,必须在第一时间抚慰一番。不待晚上,便将春风馆关门闭户,尽情折腾了一番。
事毕,春杏心满意足地躺在张少吉的怀里,手指在结实的胸脯上划动着,柔声说:“王爷一去这么久,想死奴家了。王爷倒是没有闲着,把五娘也收了。”
张少吉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在红唇上吻了一下,微笑道:“上次你到别业去,我想要你,你如何不肯呢?”
“别业不比王府里,大天白日的,羞死人了。”
回到王府第二天,张少吉公布了纳田五娘为侍妾的消息,至此他已经有了一位王妃、两位夫人和两位侍妾。按照他的身份来说肯定是不能算多的,但是以他的后世观念来看却是不少了。女人多了很麻烦,他是“身”有体会的,轮值过夜的制度根本没法制定,只好随性而为了。
在此期间,兰陵萧氏为了表达诚意,送上了一份大礼,令萧姓御史上表弹劾太子好色失德,另有官员迂回配合,指责太子詹事姚本昌未能负起教辅之责,有负君上重托。结果就是罚俸半年以为惩戒。
弹劾对于太子本身自然是没什么卵用的,关键是表明了一个态度给楚王看:咱家是愿意站在你这边的,也是有能力做些事情的。
这一日,曹乃到楚王府向张少吉汇报近一段时间以来京城大小官员府中的动向,从中可以间接反应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朝局变化。
完事出来,返回永嘉坊。在别院门口下了车,正待进门,却见街道对面的馄饨铺门口一个小女孩向自己招手,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意来,便背着手走了过去。
“公子,阿娘刚捏的馄饨,不吃一碗吗?”小女孩约有十一二岁,胖嘟嘟的小圆脸,十分可爱。
曹乃摸了一把小女孩的头,说:“云娘,有没有淘气惹阿娘生气?”
“没有,云娘懂事了,不会惹阿娘生气的。”
曹乃低头进门,屋里并不宽敞,只摆了两张小桌,几条长凳,一个食客也没有。一个妇人从后厨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笑道:“曹公子来了。”
曹乃点点头,自己坐下,也不多说什么。妇人便生火烧汤,下馄饨。小女孩云娘则为曹乃摆上汤匙、筷子,一碟凉拌小菜。
很快一大碗热腾腾的馄饨就端上桌来,曹乃吹着气,不紧不慢的吃着。妇人和云娘便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看着他吃。
这妇人生的高高大大,比曹乃还要高出一截。圆脸浓眉,容貌倒也端正,三十出头的样子。
曹乃见妇人脸色似乎有些忧郁,便问道:“大嫂,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么?”
妇人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寡妇人家,哪有不难的时候啊!”
“不妨说来听听,看曹某能否帮得上忙。”
妇人不禁眼圈一红,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云娘起身抱住了娘,小手拍着娘的后背,小嘴一瘪就要哭。
“究竟出了什么事,快快说与我听!”曹乃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放下碗筷,焦急地问道。
“大伯欺负人,逼着我娘改嫁给人当小妾,好让他来霸占我家的房子!”云娘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
妇人身子躬下来,双肩剧烈抖动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却让人听了更加难受。曹乃不由得热血冲上了头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