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熬得风雨成栋梁

    东宫太子府少詹事姚本昌下班回到家中，正待吃晚饭，门子来报，友人许丘田来访。

    姚本昌急忙迎出去，将一身布衣打扮的许丘田请到了客厅，宾主落座。

    两人都是年近四旬的人，少年时一起读过书的同窗好友。如今姚本昌已经是正四品的东宫少詹事，而许丘田不过是神京万年县的一个从八品的主簿而已。不过两人的友情并没有因地位变化而改变，是属于真正的朋友。

    “不知丘田兄一向可好，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还是老样子，只是许久未见本昌兄了。今日专程前来拜访，未免唐突了。”

    “你说的是哪里话，我俩又不是外人，何须如此客气呢？？”

    一番寒暄之后，闲说各自境况，自然而然就谈到了关于刘俊被抓引发的风波。

    姚本昌感叹这件事让自己很难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已。

    许丘田也跟着感叹了一番，然后话风一转头：“以我之见，黄豹之事已是定局，我兄何苦为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呢？人生难得有更上一层楼的机遇，若真让黄豹翻了案，官复原职，他的年纪比你也大不了几岁，等他年老致仕时你的大好年华也过了，哪里还有升迁的希望呢？”

    见姚本昌闻言不语，似乎有所触动的样子，许丘田接着道：“眼下舆论汹汹，太子已经无法收场，你若将那刘俊屈打成招，交到京兆尹衙门或者刑部去复审时，难保他不会翻供。那时候太子为了卸责，会不会拿你当替罪羊呢？”

    许丘田的一番话切切实实的说到了姚本昌的心里，在唾手可得的利益面前，自己何苦冒着风险去替一个自己升迁之路上的绊脚石瞎忙活呢？

    姚本昌不知道的是，许丘田是受了另一个朋友柳忠的请托来说项的。楚王府长史柳忠曾经也做过万年县的主簿，是许丘田的老上级，同时也是私交不错的朋友。

    前一晚柳忠登门拜访，送上了一份大礼，请许丘田到姚本昌面前不动声色的说几句话，点醒处境尴尬的他。

    既然都是朋友，又有好处可拿，许丘田何乐而不为呢？虽然他没有多问一些不该问的话，可也明白柳忠的背后是谁，自己卖一个人情给楚王，日后对自己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在许丘田的提醒之下，姚本昌已经明白自己该如何去做了。太子毕竟不可能亲自提审刘俊，还是要由自己去审的，如何掌握火候拿捏分寸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

    刘俊被关进东宫太子詹事府的牢狱之后，开始的时候他被人日夜拷打逼供，让他承认伪造叔父遗书之事。他虽然被折磨得几近崩溃，却不肯就此屈服，因为他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承认了就是一个死。况且他自认为堂堂正正，绝不愿意背负着污名而屈死，以至于贻羞家门。

    而关于叔父诗集曾经借给过好友曹乃的事，他也咬紧牙关一字未提。因为他知道，一旦提及一定会给好友招来祸殃，那样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见到的。

    就这样苦熬了几日，或许是见动刑对他没什么作用，审问者也就不再让人打他了。每天如例行公事一般的提审，他都能够感觉到审问者的色厉内荏，敷衍了事。

    最重要的是，他收到了云林学馆伍云甫传进来的口信：子俊务必挺住，切勿屈打成招，自毁清誉和前程。我在外面多方奔走呼号，定能让你摆脱牢笼。

    到了第七日，他正昏昏沉沉地躺在牢中，有人进来扶他起身，给他脱去被皮鞭抽得已经破烂了的衣服，换上了干净的新衣服，并且用湿毛巾摖干净了他的手和脸。

    从这些人比较缓和的态度上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了转机。果然他被人搀扶着过了一道道门槛，最后出了东宫大门。

    只见年迈的伍云甫老先生和众多的学馆士子站在宫门外，见到自己都围了上来，将其搀扶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从伍云甫的口中大略了解了这些时日外面的情况。学子们奔走呼吁，言官们上表指责，声势越闹越大，上至朝廷大员，下至市井小民，都在谈论太子包庇亲信陷害忠正之士的恶行。而太子方面又迟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遗书造假一事，最终迫于压力只能无奈放人了。

    此刻的太子正在东宫议事殿中阴沉着一张脸，吓得下面的官员们谁也不敢说话。毕竟事情没有办好，使得太子声誉一再受损，谁也承担不了这个罪责。只有少詹事姚本昌内心暗喜，因为黄豹翻不了案，回不来了，正三品詹事的位置由自己来接任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了。

    本来太子是因为收到了黄豹在狱中的上书，详细分析了遗书造假的可能，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就是刘俊，希望太子能够派人查清他的底细，是不是有其它皇子的关系背景。

    经过调查，太子隐隐察觉到了赵王和楚王联手对付自己的蛛丝马迹，本想搞定刘俊一举翻盘，然后揪出阴谋陷害自己的人，没想到事与愿违。

    太子从牙齿缝中挤出了几个字：“以前我还真是小觑了老六！”

    张少吉也知道自己已然进入了太子的视线，再想藏拙已经不可能了，索性不再避讳跟云林学馆的关系。

    几天后又是云林学馆初五日的诗会，张少吉再临学馆与众士子畅谈时政，并且挑选了包括刘俊在内的四个人到楚王府任职。这时候的刘俊还没有痊愈，走路还要拄着拐杖呢！

    经此一事，刘俊的轻狂之态大大改变，性格变得沉稳了许多。他已经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介布衣书生，若非楚王在背后相助了一把，就算是死在了东宫的牢狱里也没有人会知道，更不会在朝野之间泛起一个水花。

    进入楚王府之后的刘俊直接被授予了正七品上的法曹参军事，其余三人则都是从九品下的小吏。对于未经科举的普通学子，能够一步跨越诸多等级而成为七品官员，无疑是可遇不可求的机遇，用鲤鱼跃龙门来形容亦不为过。

    张少吉不仅是在用这种方式给予刘俊一些补偿，同时也是看中了他威武不能屈的气节，是个靠得住的人。

    而云林学馆也俨然成为了楚王府的官吏候补选拔之地，引得更多的士子前来求学，一时间名声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