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恍然如梦
深夜，夜风微凉，星辰静默。
范念念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脑海里思绪乱舞。
回想了下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心里莫名觉得有些荒诞有些可笑。
突然一日之间她就跟陆安琪处成了准闺蜜，甚至偶尔还要调和她和肖译之间的小矛盾。
这两天陆安琪把范念念何许人也，年芳几何，婚配与否、爱好特长都问得个清清楚楚。当然她也毫不吝啬地分享了自己和肖老师之间斗智斗勇相爱相恨的特别事迹。
范念念被迫做了个不太敬业的听众，陆安琪讲得是眉飞色舞慷慨激扬，范念念听得是心一扎一扎地缩啊缩，太阳穴突突突地跳啊跳，嘴角却一直努力要露出八颗齿的标准微笑。
这年头，还有上赶着喂狗粮的吗？
一想到这甜蜜的小两口不知道还要一起来多少天，范念念莫名就有些烦躁。
哎！摆正立场！端正态度！
你看！人家虽然说不上是如胶似漆，但也算是一唱一和相亲相爱了。而且你看人家都谈婚论嫁，马上就要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了。很快他们就会在你设计的爱巢里夫唱妇随、子孙延绵。所以在这里念念不释、感往伤怀是毫无用处滴！黯然神伤、珠泪偷弹什么的就更没有必要了。
你看一个是敬爱的老师，一个是可爱的师母。一个是尊敬的客户，一个是客户的未婚夫。不管是什么角色，她都应该端正客户第一，精诚服务的工作态度积极应对才是。
而且，像肖译这么优秀的基因，早婚早育就是为祖国未来的发展做贡献了。
那从侧面的侧面来看，不管怎么滴你也算是为缓解国家人口老龄化做了一些微微微薄的贡献了，历史的光辉伟业上有你添加的微微微弱一笔，也可算是发光发热了。
嗯！就是这个样子。
所以这个儿童房啊，得按照三胎至少也是二胎的标准来设计才行，明天她就跟陆安琪讨论一下，那个设计是不是要稍稍改动一下。在这样宏图伟业的勾画中，范念念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范念念起床的时候，只觉得神清气爽。
经过昨晚的渊思寂虑，范念念感觉自己的心态又健康了，意志又坚强了，身心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来迎接今天即将到达的狗粮了。
但当范念念杵着拐杖打开门，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却又愣住了。
今天肖译穿着黑色的上衣和卡其色的长裤，容貌清秀依然。
他清清朗朗地站在门口，虽然还是提着大包小包，但依然显得气质清贵。
此时他笑容可掬地注视着她，目光清湛而专注，漆黑的眼眸含着清亮的光，仿佛穿破云层的朝霞。
他轻轻地说了声“早”，嗓音清润如水，像是山间清泉轻溅。而他唇畔溢出的浅浅笑意好像春风一样的温柔，让范念念丧失了一切思考。
昨晚的渊思寂虑好像一下子就全都飘走了，唯有那个早字一直在范念念的脑海里荡阿荡。
他一直噙着笑，微微偏身擦过呆若木鸡的范念念。
他经过时也带动起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就像春天的味道，吹起一个旖旎的梦。
“念念？”
范念念呆了好几秒，直到肖译转身喊她，她才回过神来。
“肖……肖老师，你……你一个人？安琪呢？”范念念伸出头往外探了探，却没看到陆安琪的人影。
“安琪今天有点事，晚点才能过来。”
“不过，也有可能过不来。”
范念念诧异地扬了扬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安琪不来的话，难道他们要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记得昨晚告别的时候陆安琪还特意强调说明天还是一早过来，跟她一起追新上架的电视剧啊，难道今天是临时有急事？
似乎没有留意到范念念的吃惊，肖译神色自若地把购物袋放在玄关柜上。然后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掏出了一双男士拖鞋，非常淡然地穿上了。
呃……虽然她没有准备男士拖鞋确实有些待客不到位啦，但自带拖鞋是什么意思？这是准备打持久战？
肖译看范念念一副又神游的样子，无奈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念念，没睡醒？”
“啊，没，没有，醒了。”
“我先扶你过去。”
肖译粲然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扶在她的臂膀上，当手臂上肌肤相触的灼热感传来时，范念念突然也不禁怀疑起来：自己是不是真的睡醒了？我不会是在梦游吧！
范念念坐到餐桌旁，看着肖译利落地从袋子里掏出早餐，他此时神情安静又专注，举止优雅而沉稳，展现给她的45度脸好看得简直令人发指、心猿意马。
陆安琪是不是也心太大了！
把这么优秀的男朋友送到其他女人家里，就不怕别人对她的男朋友虎视眈眈，居心不良吗？
前两天三个人相处还勉强可抵挡，今天只有两人共处一室，着实太考验她的自制力和节操了。
自古红颜多祸水。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呐！
范念念把眼睛从肖译身上移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起豆浆的吸管。
“那个，肖老师……其实你不用特意过来，昨天麻烦了你们一天，我心里挺不好意思的。”
“我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
“安琪还让你跑一趟，这多麻烦你……”
“你看，要不然，等下吃完早饭……”
肖译眉毛微微一跳，他放下自己手里的豆浆，抬眸看了范念念一眼，语气沉沉：“念念，你是担心我照顾不好你，还是根本不想见到我？”
“啊？？？不是！不是！我……我是说……”
范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措手不及，加上跟肖译深深的眼眸一对视，刹时方寸大乱。
“呵呵！我怎么会不想见到你呢？”
“你来，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安琪过来照顾我，我十分惶恐和感激……”
“我就是……那个……主要怕麻烦你们，耽误你们正事。”
“呵呵~”
“不是对我有意见就好！”肖译满意地放下眉毛，继续低头喝起豆浆来。
苍天，哪里会对你有意见。范念念见肖译刚刚有些不悦的神色似乎已经消散，心下松了一口气，也赶紧喝了口豆浆压压惊。
“安琪最近会比较忙，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应该都是我过来。”
“啊！！！”
应该都是他过来是什么意思？范念念瞪大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肖译的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狡黠笑意，但在范念念还没捕捉清楚前便又恢复了波澜不惊。
“我最近正好轮休，会比较得空。至少……比安琪有空。”
“而且……平时在家里，我的家务能力可是比安琪要强一些，所以你可以完全信任我。”
……这根本不是信任还是不信任的问题好吗？？？范念念根本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不信任自己而已啊！
“你不用顾虑我，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当我不存在就好了。有什么事可以叫我帮忙，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可以让我回避。”
范念念心里默默嘀咕：苍天！她是脚伤，又不是眼瞎。这么一个美男子待在家里，怎么当他不存在呢？还不如让她自己一个人呆着呢！起码不用老是做艰难的心理斗争，你晓得每天要在真情和道德的灰色地带中游离是多么痛苦多么考验意志力吗？！
但是她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该问什么好。肖译见她也没有反对，理所应当地觉得默认就代表同意了。
肖译带来的早餐没有昨天那么夸张，但是也一样丰盛。考虑两人一起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实在是太奇怪了，范念念火速地解决了早餐，然后溜到了客厅去了。
肖译倒是挺淡定的，仿佛他才是房子的主人一般，吃过早餐，肖译自来熟地泡了壶茶，给自己和范念念都倒了一杯，然后悠哉悠哉喝了起来。
此时阳光煦煦，茶烟袅袅，人心却惶惶。范念念坐在距离肖译不到50公分的沙发上，简直是如坐针毡无所适从。
尴尬了十分钟后她干脆从旁边的书架上随意捞了一本书把脸完全挡住，心里不断默念：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静！
肖译看着范念念手里那本差点就要扣到脸上的书， 不自禁地弯了唇角。
以前她坐在办公室的角落也总是低着头不说话，如果眼神一扫，她就会像只惊慌的小鹿般躲开视线，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简直跟今日一模一样。
肖译不动神色地去玄关那儿取了早上带过来的公文包，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坐到蒲团上就开始办公。
范念念的客厅里摆了个椭圆形的藤制茶几，因为她喜欢坐在地上办公，所以特意选用了坐下办公刚刚好的高度。冬天的时候会在地上铺上一层毛茸茸的地毯，随手丢上几个坐垫。而夏天就更方便了，垫上个蒲团就可以舒适地坐在地上敲电脑了。
听到耳边响起有节奏的键盘交响乐，范念念偷偷把书放低了一些，露出了一双杏仁明眸。
此时肖译很自来熟地坐在她平时的“办公位”上，盘着腿靠在沙发上认真地敲电脑，他微微低着头的侧脸很是英气立体，简直就是漫画也画不出这么完美的脸型。
经年未见，相比以前的文秀帅气，如今的他更多了些成熟稳重，更添了一些说不清的魅力。
想起之前，学校的论坛上总是不乏对他的赞美之词。什么翩翩浊世佳公子，什么绝世美男，什么帅得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什么宇宙第一清辉。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有人在论坛里上传肖译或清晰或模糊，或近或远的照片，力图想证明这世上真的有人好看得如画中走出一般。
但只有真的看到他你才能明白，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和单薄的照片都无法精准地定义他的魅力。
他纯粹又深奥，简单又睿智，有时凌厉又常显慵懒……
他是立体的，也是模糊的，他是多样的，也是纯粹的……
从没有一个人像他，年纪轻轻荣誉傍身却仍低调谦和……
从没有一个人像他，拥有了最容易敲开资本大门的容颜却选择了最沉默低调的道路……
从没有一个人像他，只是7年前匆匆一瞥，就让她沉沦至今。
这世上风景千千道，选择万万种。为什么她偏偏只恋上了那一枝黄槐花，固执于这一座城，明明知道手里并没有拿到城门的钥匙。
明明明明，那么多明明！
明明昨晚已经做了心理建设，怎么此时又胡思乱想起来了呢？
无法自抑和自我批判让她觉得无比的烦躁和郁闷，甚至对自己有些无语和厌烦。心里有好多声音在七嘴八舌地叫嚣，这种极其杂乱的情绪让范念念觉得喉咙也苦涩起来，她端起桌边茶杯一饮而尽，却依然觉得沉郁不解。
肖译还在认真地办公，而那只茶壶就放在他右手的边边上。
范念念深深吐了一口气，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然后一点一点往外蹭。她一手撑着沙发，一边伸长手往前探，眼见那只碧绿清新的茶壶就只差了半根手指的距离，触手可及。就在要探上茶把的一瞬间，范念念手里触碰到的不是凉润的茶把，却是一只温热的手。
那只手触觉柔软，入手滚烫。
就在双手相覆的那一刻，范念念心里一颤，触电般整个人往回缩，因为动作太大，她原本撑在沙发上的手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就往地上栽去，连带着放在沙发边上的电视遥控器也跟着不幸跌倒在地。
完了！
范念念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就在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范念念感觉一双有力的臂膀兜住了她，身上一股温热传来。
等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半个身子都摔倒在肖译的怀里，而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像星辰，像大海，像漫无边际地宇宙，把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