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闲话出人命
商秋吃完早饭带着馒头和水放到背筐里，出来锁好门从自家的屋后转去仙人山，来到一片没人来的矮坡里开始摘嫩叶尖。
稀稀疏疏的一大片绿青树都沾着露珠。
采茶也是有讲究的，像这种山里经过雨雪浸淋的茶，一般都在二月下旬开始采，最迟也要三月份了，这个时候一般摘的都是嫩芽尖两叶一心的那种，回去烘制好了就是上等的头茬春茶，喝的是清香甘甜，但是味道偏淡。
余下的叶子过了萌芽阶段长大了，就在三月下旬开始采摘，这是清明雨前茶喝着比头茬嫩芽茶多了一丝涩苦而后回甘，春茶每个品种阶段都不一样。
看仙人山的茶树应该是好几年的树了，因为这一片属于百子村的吃水源，所以有树木长高都给打断，怕越长越高荒了进山打水的路。
摘好一筐她就给背回去一筐，回到家倒进大篮子里铺平晒着，继续出门采回来，商秋一连采了四天才算全部采完。
回来马不停蹄的开始烘制炒，茶叶不是晒了直接放锅里炒的，那样茶里有味道，好茶叶一般就是煮、蒸、烘、炒，四步都是很考验手里的功夫。
要先放大笼子里隔水煮出来，煮好的茶连笼子端到锅上小火慢慢的蒸，从白白的烟湿气蒸到后面没烟气了。
打开盖笼开始烘，烘到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出来，然后才是炒茶，不能用铲子炒，得用你的真皮手插进去抄底炒上来，这是为了茶叶的手感温度变化做准备的，如果用铲子感受不到变化，茶也受的烘制不均匀。
笼子再怎么烘也有水份的，炒茶就是为了把那份茶废水炒掉，只留清香茶味锁住，炒好泡一杯其实也没心情喝，累的要死咕嘟嘟牛饮起来也能解渴。
采茶四天制茶三天，做好的茶叶用大布袋子装着，看着也有一布袋了给商秋高兴不行。
“摘和炒的时候叶片都没什么损毁的，杨继业回来得赶紧让他拿去南北铺子卖了才行，第一波茶喝的就是个新！”她心里快速的盘算了半天。
过十几天了还能再去采一波，可惜这么好的山茶老爸喝不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她走了的事实！
年纪轻轻在医院插满了管子，家人眼睁睁的从黑发拖到白发，老爸从高大如山的脊背变得弯驼了下来，商秋抱着膝盖眼里都是水光。
要不是她现在有血有肉的做事，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碰到了再活的事。
“阿秋你在家吗？”门口传来两声拍门声。
商秋起身洗了一把脸感觉没什么问题了，“我在家的嫂子，”赶紧跑去打开门，狍洞娘背着筐站在门口。
“你要不要进山挖野菜？”
“嫂子我今天不进了，我在家里给大院编篮子呢！我怕五爷爷那边赶不过来，”商秋低低的在狍洞娘耳边说完。
“那我自己去挖了，”狍洞娘左右看看没人点头说到。
又过了五六天，商秋打算自己背着茶叶去府城卖的，不想杨二郎带着拐豆子回来了！
“花山村送信后天他们要去大院子装木头了，大山叔他们不放心，让我们回来接你过去看看。”
“你回来的正好，你看！”
“这是什么？”杨二郎抓一把出来放鼻尖下闻，山里的什么野菜吗？
“这就是茶叶，第一茬两叶一心的萌芽茶，我泡一碗给你尝尝，”商秋说完拿了一点带去锅屋，端水出来的时候，茶水清汤清澈的，叶子还都舒展开了，像是刚摘下的新鲜树叶子。
杨二郎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咂咂嘴，“除了烫也没喝出来什么感觉呀？就是比白开水多了一点味道。”
商秋闻言笑到，“你喝完嘴里没有一丝涩涩的甜味吗？”
杨二郎又咂咂嘴，“好像是有一丝涩甜味。”
“明天我们去府城南北铺子问他们要不要，要是他们不收，我们就去茶铺子找人卖了，这一袋子怎么也能卖个五十两了。”
杨二郎闻言拎起袋子看，“这个这么值钱呀？”
“那当然了，如果你想带远卖就得制成茶饼膏子卖，就是有点麻烦费事的，但是价钱又能高出很多。”
“我先去五爷爷那边看看篮子，回头再说……”
“别去了，大杨刚帮着忙了你这又去的，他做好了自然会来找你的，到时候让石墩子带他们去送货就是了，你这不放心的又插手，人家嘴里不说心里能好受吗？”
“那我不去了，我把你编的篮子都带走。”
“我最近没编到多少，天天就忙着杂活了，你装点茶叶去祠堂看看你大爷爷，狍洞娘说大爷爷咳嗽了好长时间，里正给请了两回大夫了，你不在家我也不好下去看他老人家。”
杨二郎一听接过小布袋，装了一小包拿着去了村下。
坊子这边的人还是忙忙碌碌的，不过不像过年那般忙碌了，有空闲的坐在家门口闲聊天，三三两两的说着八卦。
“六子啥时候回来的？盖房子的活不忙了？”
“刚到家呢叔，阿秋送信给我说大爷爷咳嗽的厉害，我就赶回来看看什么情况，”杨二郎说完笑笑的转了弯去杨族长家。
“这六子到是一个孝顺的！不知道他们修房子的还要不要人了。”
“要人也不要你去，一天到晚就剩油窜子了，家里养的蚕你都能懒死不帮忙干，在带你去把你当大爷一样供着吗？”屋里出来一个妇人红着双眼呵骂起来。
“死老娘们活够你了是吧？老爷们说几句闲天话怎么了？”
“你就会说闲话了，要不是你整天说闲话皮坊子能把你们开了？让你进山挖野菜你嫌弃看不上，让你在家看着蚕，你看看你怎么养的？”妇人眼泪齐刷刷的落下来，抬着篮子砸到男人身上，一篮子的蚕都死翘翘了。
她好不容易求来的蚕，就进山三天回来全死了！
聊天的人被扔来的篮子都砸了一下，一看地上的虫都硬了，脸上也都是讪讪的说不出来话。
“死老娘们看给你能耐的，”他猛的冲过去用力打了女人几巴掌，女人被打的倒栽地，脸上顿时红肿了起来。
“你……再撒泼就打死你，不就死了几个蚕吗？”男人看地上的女人红着眼睛看他，心里也打颤了嘴上还是不怂的。
“好！就死几个蚕是吧？干脆我也死了算了，胡子说亲就在眼前了，家里一分一子都拿不出来，你还有闲心整天说东家道西家的，”起身猛的一冲软软的栽倒在地，鲜红的血顿时血流如柱。
杨二郎坐在屋里正在跟杨族长说话，就听外面乱哄哄的，都嚷嚷着找六子媳妇来。
他心里一紧张就起身要出去，“找阿秋来什么事？”
“我们赶紧过去看看，”杨族长拄着拐杖被扶着走了出来。
“六子，赶紧回去找你媳妇来救人，你六婶子撞门了，”嘈嘈叫的门口一看杨族长出来了，立刻就有人吩咐杨二郎回去找人来。
“他媳妇又不是郎中找她来顶什么用？”杨族长气结的看着地上厉声呵斥。
“树疖子不是他媳妇救的吗？”
“树疖子是撞的吗？他不是大雪天冻的吗？他娘撞了六子媳妇帮忙了吗？”
众人一怔这才想起来，树疖子他娘好像一直等郎中来处理的。
“奋勇，你媳妇好好的为啥撞门？”杨族长气的拿拐杖在地上直打。
“就为了几句口角……”
“什么口角能让你媳妇不想活了？这地上的蚕是怎么回事？”杨族长的娘子跑出来看情况，她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我……”杨奋勇回避着杨族长犀利的眼神，低声到，“我给蚕养死了……”
杨族长听了扬手就把手里的棍子扔了过去，“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养死了？每家就十几粒子蚕茧，你大娘看你媳妇可怜没分到，把俺家的让给的你媳妇，你整天什么事不干能把蚕养死了？你还能干个啥？”杨族长说完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商秋被人找来的时候，这里都是里三圈外三圈的人看热闹，她一脸的无语表情。
扒开人群进去一看门口血糊糊的，眼睛一缩赶紧跑过去，都顾不上干呕害怕了。
“请郎中了没？”
周围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回答。
“都是死人呀？阿秋问请郎中了没？”杨族长厉声呵斥问到。
“没……没……”
“还不去请，都在这围着人就能好了吗？”杨族长看着不动身的人群暴怒起来。
“我去请郎中来，”杨二郎都看不下去了，嘈嘈半天没有一个出头请郎中的！
“赶马车去……”
“不用请了，”商秋声音发冷的说完，起身忍不住的去旁边干呕起来。
“六哥你去请大夫呀！别不救我娘，六哥……”坊子里跑出来一个嚎哭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
“你去扶扶你娘的头就知道了！”商秋擦眼泪黯然的说完。
那少年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小心的抱着他娘起身，发现脑袋耷拉着，怎么都扶不起来，她性子烈的撞断了脖子，对准没给自己留活路。
“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出来。
杨族长只觉得眼冒金星，操起地上的棍子对着杨奋勇就是没头没脑的打，凄惨的叫声都没缓解他心里的怒火，运动的厉害咳嗽的也厉害，一棍子落下他也闭眼摔倒了。
“大爷爷（爹）……“”就近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慌了赶紧过来抬人。
“继业赶紧去找郎中，”商秋插不上手只能吩咐杨二郎去木林村请人。
杨二郎一路跑的飞快跑去坊子，坐上马车撒开蹄子就抽。
里正接到消息的时候，这边都已经乱做一团了，两个出事的都是杨家的人。
“坊子坊子被你们聊倒了，现在奋勇家也被你们游手好闲的说倒了，心里痛快了吗？甘心了吗？村里谁家妇人不扑命一般挣钱给孩子娶亲？偏偏你们大老爷们整日东游西逛的！”
“今天大伯有什么事了，我不会放过你们的，”里正咬牙切齿的恨不能生吞了他们。
这媒婆好不容易给百子村说了一圈好名声，结果来这么一出出的，都是什么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