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不过是一只手的距离
江浩宇离开的第二天，唐小余和王亚玲一起去食堂吃饭，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不习惯，可第三天的时候却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亚玲看着面色平静的唐小余，问道：“小余，你给江浩宇打电话了吗？”
“还没。他刚到那面，还不知是什么情况，稍晚些我再打。”
唐小余算着时间，觉得第三天晚上应该可以和他联系了，到了那面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
她在第一节晚自修的课间出了教室，校园里静悄悄的。
现在除了上厕所，即使课间也不见几个人出教室，这便是考前倒计时的气氛了。
唐小余在教学楼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处停了下来，走进电话亭，插入ic电话卡，一下一下按出江浩宇的号码，心底竟有一丝紧张，不知开口第一句要问他是否还好，还是问阿姨怎么样了。
然而，这个问题还没想出个结果，听筒里却传来了：“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着，直至电话自动断掉。
唐小余又重复拨了两次，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她终于承认，她联系不上他了。
匆匆跑回教室，看到蔡万强正坐在座位上，唐小余走过去站到他桌旁，看着他。
“怎么了，锅妹？”
“你能联系上江浩宇吗？”
“浩宇？你们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
“他出国了，你不知道吗？”
蔡万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出国？什么时候的事儿？”
看着周围同学投过来的目光，蔡万强慌忙拉着唐小余出了教室。
“浩宇什么时候出国的？他都没告诉我！”
“上次他来找我的那天晚上。”
然后唐小余简单地解释了江浩宇出国的原因。
蔡万强听完后也有些沉重，然后说道：“他出国了，你拨他之前的号码是联系不上他的。只能等他联系我们了。”
“你带手机了吗？”
“没有”蔡万强也有些懊恼，“平时也用不上，带着也是个累赘，所以我们几个自上高中基本上就不带手机了，主要是没啥人需要联系的。而江浩宇，也就是后来菲菲姨强烈要求，他才带的。”
听蔡万强这么说，唐小余就知道她无法主动联系上江浩宇了，而等江浩宇联系她，也不知要如何才能等到了。
原本的满心期许，突然间就落了空，说完全不难受，那肯定是骗人的了。
唐小余默默转身，走回教室。
“锅妹！”蔡万强在身后叫她，“浩宇一定会联系你的。”
唐小余稍停顿，然后便走回了座位上。
她也相信他会联系她的，只是不知是何时。
这等待的日子，便变得尤为漫长了。
她努力地把自己沉浸到学习中去，可总是在不经意间思绪又游荡到了别处。
这时她才惊觉，江浩宇的存在，于她而言竟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以往寒暑假也会有许久不见的时候，但潜意识中会知道那人就在那里，所以便可心静无波，毫不在意。
可如今，那个人却在距离祖国近八千公里的另一个国度，就算望穿天涯也望不见他。
唐小余抽出一本自己学习用的小地图册，翻到世界地图那一页，在上面扒拉着江浩宇所在的位置。
真是个小地方啊，还没有我们的某个省大，被德法意奥包围在中间。地图上的样子，看起来真像某种小动物啊，有俩耳朵，还有条小尾巴。
唐小余用一只手按在地图上，雄鸡和那只小动物便都被覆盖在了她的手掌之下。
她瞧着自己的手浅笑：瞧，不过是一只手的距离，挺近。
距离江浩宇离开已经一个星期，唐小余在翘首企盼中慢慢变得坦然。
她还有其它的事需要挂心，比如那黑板上数值越来越小的倒计时数字，还有家里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婆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一节晚自习课上她被班主任叫了出去，然后便见班主任把手机朝她递过来，说道：“江浩宇的电话。”
唐小余愣愣地接过电话，放到耳边，却想不起要说些什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还好吗？”
“好。”
班主任自觉地往远处站了站，不打扰她讲电话。
唐小余问道：“阿姨怎么样了？”
“车祸。已经醒了，还在观察中。各项指标都正常，不用担心。”
“你在那面还好吗？会回来参加高考吗？”
“我都好。只是现在这面事情比较多，我可能需要把我妈公司的事情理顺了才能回去。但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高考前赶回去的。”
“现在你那面是半夜了吗？还在忙吗？”
“不忙。看会儿书，学习一些管理方面的知识。”
“以后我要怎么联系你？”
“下次回家蔡万强会把手机带在身上的，我会打他的手机找你。”
“好”
“唐小余”
“嗯”
“好好复习。勿念！”
“好。”
挂了电话，唐小余把手机还给班主任并说道：“老师，我付你电话费吧？”
唐小余知道，接打电话都收费，长途尤其贵。
班主任笑道：“不用！这点钱，不至于。只是我没想到，江浩宇竟然出国了。我看你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还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还回来吗？”
“说是高考前赶回来。”
“能回来就好。你也不要分心，现在是最后冲刺阶段了，可不能马虎大意了。”
“知道了。”
后面的日子，唐小余又开始了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只是每隔三天她都会接到江浩宇的电话，讲得最多的也不过是督促她好好复习而已。
后来据说裴女士恢复得不错，转入了普通病房，通话时间便又变成了裴女士和唐小余的闲聊小叙。
通过裴女士，唐小余知道了许多江浩宇不曾和她提过的他的事情。
比如，他为了熟悉公司，每天埋头在文件堆中，睡眠不足四个小时；
比如，他用以考代学的方式学习了许多金融知识，正在备考cfa；
比如，他死活不愿留在瑞士，只说理顺了公司的事务便交予职业经理人管理，自己还是要回国，甚至要把裴女士也游说回国；
又比如，他为了让裴女士一个人呆在医院里不寂寞，竟然让裴女士给唐小余的妈妈打了电话，现在两位妈妈已经聊成了好友
日子就这么在期盼中一天天过去，而那倒计时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个位数，可那人仍旧未归。
唐小余没有催问，电话中也只是似往常一样有的没的聊上几句。
没想到的是，在端午那天班主任给唐小余递来了一张明信片。
正面是一张风光照，近处是一段公路，后面是很有特色的房子，其中有两个有着尖尖屋顶的建筑，在后面便是绵延的山脉，远处还有雪山清晰可见。
翻到背面，看得出是江浩宇的字体，端庄雄秀、神韵超逸。
仍是简单明了的内容：
无论多远，总会遇见，因为我们拥有同一片蓝天。
信念不灭，万事可成！
落款是一个“宇”字，没有日期。
唐小余把卡片收起，夹到自己的日记本里，望着黑板上的数字，默不出声。
高考的时间定在了6月7日至10日，10号上午是最后一场政治考试，其他科目考生在前三天就可以考完了。
学校发了通知，高考前会放假三天，允许学生自行回家休息，调整状态。而实际上，还剩一周的时候，老师基本上就已经不再管束，任由学生在校肆意放纵。
教室里早已闹腾一片，有的男同学提前就把课本撕得面目全非，巴不得就地毕业。
唐小余本想等到正式放假时再离校，可她心底总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特别的不踏实。看着闹腾腾的教室，显然已经没法好好呆着了，她便索性向老师申请提前两天回家了。
唐小余怎么也没想到，她回家时看到的景象竟是婆婆被放在了堂屋的地面上，身上穿着寿衣，身下铺着草垫。
屋里屋外进进出出的是本家的一些人，还有一个先生（大夫）正在整理着盐水瓶，然后看了看婆婆的手指，告诉身边的人一个大概的时辰。说是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了，到时候他再过来。
唐小余不明白他说的大概时辰是什么意思，她愣愣地站在门边看着躺在地上的面色灰暗的婆婆。明明一个月前，婆婆还可以和她说上几句话的，可为何就成了这般模样？
“小余，你怎么回来了？”
从内屋出来的杨女士看到呆呆地站在门口的唐小余，和她说道：“婆婆快不行了，你放好东西跪到她身边去吧。”
唐小余机械地运作着，然后跪到婆婆的外侧，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