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遗迹

    十艘战船沿岸排开，占据了很大一片水面，和开始估计的一样，清理完后，如果把少许船板换下稍作修复，配上木桨，挂上新的风帆，这些船又能在大江大浪中航行。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添得十条战船！”各将士纷纷给平南将军道喜。

    陈子杰心情很高兴地一一回礼，承诺回去后大家都有好处，众人听后欢声雷动，干劲更足。随后他看了看旁边的参军，给了个眼色，又瞧了瞧几个船家。

    崔恺心领神会，走到船家跟前，笑道：“恭喜各位，我家将军心情好，现特批你们加入汉军水军！还不去感谢将军大人！？”

    几个船家无可奈何，不得不走到陈子杰面前，跪倒磕头，以示感谢。其实没有办法，在季汉的领土出现吴国战船，事情传出去，将会引来多少风波，他们是知道的，将军还算仁义之人，若是按军规保密条例，他们这些贱命早就被收了。

    早有军士将船中的尸体全部抬上岸进行掩埋，那只小船也怪，一直跟在大船后面，不离不弃。将士们有感于他们家的恩情，将一家三口合葬在一起，好事的朱都尉，从船上讨来香烛，特地祭拜一番，小船被一把火烧了。

    留下了一个什的士兵看守，备了足够的药品、粮食、饮水后，一行近百人向密林深处进发。

    刚开始没有路，但斥侯们的功底非常了得，砍开树枝灌木进入森林后，就好走了，树林高大茂盛，把阳光都遮挡住，没有阳光的照射和雨露的滋润，任何植物都不能正常生长。

    含着芸香叶子，霍校尉亲自领人在前开路，唐校尉断后，陈子杰、兰丹等被亲兵们紧紧护在中间，随着大队向前行动。巴鲁没有与霍小奇一起，此地太过凶险，巴鲁的用处不大，陈子杰把它牵着走。

    斥侯们的眼力真好，走的路线都是有人行走过的，陈子杰在路边还发现有干树枝，被利刃削断的痕迹，那绝不是新鲜的。

    有经验的人都发现，他们走的是环湖路线，绕了十里地后，突然向北折去，地势开始走低，泥土变得松软起来，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水洼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停！”前出的斥侯站起身来，用手在头顶一举，五指合拢，这是军中手语，全军停止前进的意思。

    霍小奇带着人慢慢向前靠拢，原来是一具吴军尸体，它正倚石而卧，皮肉已腐烂完，只剩骨架顶着甲胄，身边的战刀被腐蚀得只剩下一根小铁条，已死去很久了。斥侯看到的角度不同，还以为是活人。

    经兰丹检查，这个人中了弩矢而亡，拨出弩矢，正是汉军的制式装备，看起来在这里，吴军和汉军交手了。

    果不其然，顺着山沟，进入谷底洼地，越向前，尸体越多，刚开始还是吴军的，逐渐地就有汉军的，在一片较开阔地带，横七竖八摆满了两军将士的尸体，锈蚀的刀枪、残肢断臂、尸体、人头狼藉，看起来双方势均力敌，经过惨烈肉博，汉军以逸待劳，但吴军胜在人多，逼迫汉军后退。因为这个地方瘴气频发，没有动物光临，所以战场状况一直保持到现在。

    午时三刻，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水洼中升起了瘴气，幸好各人早有防范。虽然兰丹再三告知，只需含着芸香叶子即可，不用掩口鼻，但有些人还是用了湿毛巾以防万一。

    瘴气散后，众人松口气，跟着尸骨的指示继续向前。

    谷底洼地走完后，前面的两座山峰夹着一个很幽深的山谷，谷口也堆满了两军的尸体，估计这是汉军的第二个阻击阵地。

    刚进入谷口，忽然巴鲁呜呜地叫，头在乱摆，很狂燥抓狂，趴在地上低鸣。陈子杰一见，弯下腰准备安抚一下，刚低下头，就感觉一阵眩晕，一个踉跄，亲兵们看见后赶紧护住。

    “快，把巴鲁带出来！不要弯腰！”陈子杰感觉不妥，强忍不适，吩咐先退出来。

    亲兵们虽然不理解，还是立即执行了命令，巴鲁被抬了出来，哼哼着，好在过一会儿就平静了，它正在享受主人的安慰，一脸委屈的样子。

    斥侯们被叫了回来，他们也不理解刚才那个现象，有个亲兵抬巴鲁时，慌忙着不小心摔了一下，结果躺在地上起不来，被其他人抬出时，已人事不醒。

    兰丹赶过来，立即查看情况，加以救护。

    “将军，可能是底层有瘴气，上层没有，故而有这种事情发生，属下未探明情况，以致军中有伤，请将军责罚！”霍小奇与斥侯们跪下请罪。

    “霍校尉，众将士请起，此乃天授，非人力能探之，何罪之有？”陈子杰安抚道，对于这未知的险情，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

    “崔参军，你算过没有，到这个地方后，进入山谷的吴军和汉军的各是多少？”陈子杰问道。

    “启禀将军，属下已计算过，洼地上的、路途上的，加上此地的，吴军尸首大概有八百具，汉军有四百具。若按资料人数计算的话，吴军还有一千一百人左右，汉军还有六百人左右。”崔恺对于数据是很专业的，分析是他的强项。

    “这么说来，汉军兵力仍处于劣势，马忠句扶二位将军虽然带着自已的部曲精锐，但全综所带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并且人多势众，二位将军打不过，往山谷里退，是很正常。”陈子杰说出了自已的看法。

    “将军，我怎么觉得他们正把吴军引向绝地？”对地形特敏感的霍小奇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某也有这方面的预感，……非忠君爱国者不能为也。”陈子杰自言自语道。

    经兰丹诊治，中瘴气的亲兵醒了过来，暂时全身无力之外，没有发现还有什么问题。

    陈子杰让霍小奇带斥侯进谷，其他人在外面等。他再三嘱咐，一定要小心，如有不妥，立刻退出。

    一个时辰后，霍小奇带着人出来了，他告诉大家，里面都是死人，两千多人马全在那里，都死得很惨烈。

    兰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瘴气，此瘴气依附地表一尺而存在，中瘴气浅的话可以及时医治，但没有办法克制，刚才那个亲兵嘴中含有芸香叶，也不顶用。

    “毒蛇出没，十步之内必有解药，这种瘴气如此厉害，肯定解药就在附近，待我去寻找，你们千万不要随意进入。……谷口已没有风吹进，里面万万进去不得。”兰丹叮嘱后，由唐根、霍小奇陪同，爬上旁边的山崖。他们都是大山的子民，走山路如履平地，毫不吃力。

    山谷里暗得太快，一行人退出谷口，寻得一平坦之地安营，吃些干粮，饮些自带的水，将就凑合着休息。

    夜里，山谷中的雾气时散时聚，好在药不离口，都无大碍，倒是那几个船家，被邀请随队，心中惊恐万分，一夜不眠，天亮的时候，个个睁着熊猫眼，惹得汉军将士一番好笑。

    兰丹果然不负众望，终于在山谷崖壁上找到了这种瘴气的解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棵低矮的灌木，长满血红色鲜娕的小片叶子而已，也不知兰丹是如何试出来的。

    清晨饭后不久，雾气已散去，静寂无声的森林，增添几分诡异，巴鲁再也不愿进入山谷，陈子杰只得留人看守，在不知危险面前，他也不愿让巴鲁去冒险。

    根本不用斥侯带队，一路倒下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路标。进入里许，有一片开阔地带，这里寸草不生，各种植物腐烂物积了一地，但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在地上有许多尸体层层叠叠，以不同姿态倒在地上，时间好像定格在某时，历史上的场面却又鲜活地摆在众人面前。

    汉吴两军最后的战场惨烈无比，他们最先见到的是成队列的吴军，三百多人，围绕着一个大石包倒下，奇异地形成一个圈，拱卫着这个大石包。

    大石包上有几个身着高级将领甲胄的尸体呈不同姿势倒着，在一块碎石边，依坐着一个已死去的老将军，那身锈得不成样子的甲胄裹在他的身上，未戴头盔的脑袋上，尘土裹着的头发还能依稀地分辩出花白色，它的白色长须垂在胸前，空洞的面部正望着前方。

    不用猜，这就是当年吴国名将全综，横在腿上的战刀上还能认出主人的姓名。他的旁边还有一具未着吴军服饰的蛮人干尸，估计是领路的向导。

    前方正是两军交战的战场，双方将士纠緾在一起，刀枪箭弩铺了一地，好多尸体都还保持着相互扭打的场面。

    再往后望去，是一个小山坡，坡上有五十多具手持连弩的汉军尸体，呈队列倒下，坡顶上明显有两具着汉军将领的尸体躺着。

    众人望着这个场面，久久没有动弹，也无人语言，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呜鸣声，似在叹惜，亦或在怀念。

    这已经很明显了，汉军得知吴军进犯以后，仗着地利，伏击了吴军，但吴军领军之人全综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很快便反应过来，利用自身人数优势，把汉军逼退。汉军且战且退，给予吴军大量杀伤，但双方人数的比例一直维持二比一。

    汉军将领见不能消灭吴军，反而还被吴军趁胜追击，逐将吴军领到此地决一死战，这就是双方决战的战场，在汉吴两军激烈拼杀中，瘴气突然降临，双方都没有作好准备，或者准备了但没有用，全部覆没于此。

    这是汉军们主动到这里，还是被吴军逼到这里？陈子杰和崔恺几个讨论了半天都没有达成一致的意见，便作罢，安排人手将这些人就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