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姑家

    晚上，陈子杰带着巴鲁和那措坐着马车到了大司马府里，大将军很想念巴鲁，因最近没有时间，也不方便到亭侯府，就吩咐陈子杰把巴鲁带过去玩玩。

    巴鲁是一条聪明的狗，看到大将军后便粘上了他，把他的狗头在大将军腿部一蹭一蹭的，大将军很自然地用手抚摸着狗背，喂它肉食。那措在一边吃着干醋，不满地哼着。大将军见状也给它喂了一些食物。

    “小杰，这次有没有准备到凉州发财？有什么想法没有？”现季汉大力发展经济，军中已不忌谈利，故有这么一问。

    “已准备了一些东西，跟着商队到凉州贩卖。之前到过凉州，虽然凉州还处于曹魏的控制之下，但对于经商，不管是哪国人，凉州牧马球还是比较欢迎的。只要你给他带来财货，他就欢迎你。他是最实在的一个人，在凉州深得民心。”

    “老夫家里也有些锦缎，把他运到凉州卖了吧，得的钱你拿去给那些守城的义士们，国家困难，对他们是吝啬了些。”

    “大将军！……”

    “别说了，这算是个命令，巴鲁和那措留下陪我几天，好久没这么清闲了。……”现在大将军也懂得放权了，把事情丢给下面的人去做，而自己当个甩手掌柜。鞠恭尽粹，死而后已的精神，在大将军从汉中回来后就变通了很多。很多官吏比如陈寿做起事情来，比他还细致，耐心。参军来忠做出的作战计划虽有些粗略，但大致方向也是令人称道的。张护雄主掌的知闻所已经成为了大将军的耳目。大将军总撑全局，放手让年轻人去做，多给他们机会，才能让他们快快成长起来。

    第二天一早，刚与崔恺做完枪术对练的陈子杰还没有来得及清洗，有下人来报，安南将军已到府上，让他赶快出去迎接。

    陈子杰郁闷了一会，霍弋虽是自已的姑父，但从没有谋过面，不过以后很有可能他就是自已的顶头上司，自已都还没有前去拜见，这倒好，他先来了。

    其实，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霍弋来亭侯府主要目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老爹。两人是当初太子现在天子的玩伴，又加上最亲的亲戚关系，多少年没见面了，霍弋比老爹大十来岁，却显得苍老许多一样，看来他在南中压力不小！

    且不提这两人见面是如何紧紧相拥、痛哭流涕，也不提是多么开心，也或是多么感人。其他人把他们都留在大厅里叙旧，都跑到前园中，坐在凉亭里，泡着杯热茶开始摆谈起来。

    最令陈子杰感兴趣的还是姑父霍弋的孙子霍彪。霍弋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在镇北大将军宁随汉中军中任牙门将，另一个儿子随他一起在军中，十年前在一次镇压蛮族叛乱时阵亡，留下了这个唯一的孙子，在他军中任一个校尉。

    霍彪长得很周正，乐观外向、富有亲和力，见到他的人都对他有一种天生的好感。并且他很健谈，任何事从他嘴里讲出来，就和他亲身经历一般，让人处于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他给陈子杰讲一些南中趣闻，把一向严肃，不拘言笑的陈子杰和崔恺乐得前俯后仰。如果乃娃在的话，他俩一定很快是个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朋友。

    霍彪是霍弋的孙子，二十一岁，比陈子杰小五岁，但他得叫陈子杰一声表叔，弄得两人尴尬不已，最后两个都不称辈份了，直接称呼各人的表字。

    霍彪字壮才，而陈子杰姓名中，子杰就是他的字，这是据老爹讲的。陈子杰大号是陈雄。在三国时代，姓名一般都是两个字，以三个字的姓名为耻，比如曹操、刘备、孙权等无不如此，但后来，经常出现重名的现象，给各方面都带来诸多的不便，因此，慢慢的大家都习惯使用三个字的姓名来避免同名同姓的现象发生。

    “壮才，姑母还好吧？”

    “奶奶还好，快五十的人了，一点也不显老，在建宁郡，好多小娘子们都比不过她。你们不知道，当地的有身份人家的妇人，包括蛮人婆姨们都在向奶奶打听她如何做到青春永驻的秘密。

    “姑母真的有秘密？……”陈子杰问道。

    “……秘密，嗯，倒是有，我跟奶奶的时间最长，她最大的特点就人很快乐，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她伤心，府中经常听到她的笑声。记得十年前父亲阵亡时，尸体被送回将军府，连爷爷都老泪纵横，而奶奶却在安慰所有人“事已至此，多哭无益”，埋葬父亲后，奶奶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每天都是笑脸相对，不管是我，还是爷爷，在外遇到再大的烦恼，回到家看到奶奶，心情都会不知不觉地好起来。”

    “霍家人丁单薄，奶奶曾劝爷爷纳妾，爷爷说，和奶奶在一起是这辈子最快乐的事，不希望有别人掺和进来。有一次爷爷喝醉了说，即使世上的亲人都没有了，他也不后悔只跟奶奶在一起。”

    “奶奶在南中建宁郡，也包括其它郡，很多人都知道奶奶是一个大美人，而她的心肠也好得很。有一次她在城边救了一个从蛮子山寨中逃出来的娃子（奴隶），不嫌他臭脏，为他洗伤口，买来药敷上，已奄奄一息的娃子竟然活了过来。山寨里的头人来讨要时，被奶奶骂得个狗血淋头，哑口无言，令我们非常解气。最后那个头人灰溜溜地走了，回到寨子后，娃子们的状况还改善了不少。……这事传出去之后，奶奶的名声大了很多，好些人有事不敢找官府，都冲着奶奶找上门来了，奶奶也乐此不疲。为此爷爷笑奶奶，她快让官衙的人失业了。……”

    “那个娃子现在如何了？”崔恺好不容易插了一句。

    “哦，他啊，感恩于奶奶对他的关心，自愿留在府上为奴，成了奶奶的贴身侍卫，后来寨子里的头人把他的家里人都送了过来，奶奶却坚持与这几个人的赎身。”

    “原来姑母还有这样一段传奇！……”

    “前不久，成都来信，说是奶奶的亲哥哥找着了，她听到后不知有多激动，恨不得马上飞回成都。这次回来，她特地叮嘱我，让我多和你们说说话，多了解一下你们的事。子杰，你也说说。……”

    陈子杰就把他从小到大的经历都给他讲了一遍，当然有些地方夸张了点，有些地方隐瞒了些，听得霍彪和崔恺紧张不已，想不到他的经历也如此丰富。

    霍弋和老爹手把手走出了大厅，脸上的神色已平静不少，只是红红的眼睛出卖了他们。陈子杰他们几个赶紧站起来行礼。

    霍弋长期军旅生涯，一身杀伐之气，不怒而威的气场，令人不敢相望，但对陈子杰和崔恺来说却是免疫的。

    老将军的眼睛盯了陈子杰良久，然后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用手拍拍他，说道:“好样的，小杰，没让家里人丢脸，听说你也要来南中，姑父我是欢迎你的，尽量予你方便，但其他人接不接受你，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陈子杰连连称诺。

    众人坐下，续添了茶水，霍弋向陈子杰介绍了南中七郡的大致情况，已与当初祖父陈到派人了解的情况有了比较大的变化。

    现在不比丞相当年，南中七郡经丞相南征后，相互之间的争斗杀伐少了，形势稳定了很多。当地蛮人逐渐和汉人互通，学会了不少生活生产中的本事，人口慢慢在增长，对汉人的认同也有越来越强的趋势，也比较服从当地官府的管理。

    但这些蛮人都是以部落聚居，或以山寨、或以洞穴及周边作为他们的地盘，各自为政，互不统属。有的部落聪明些，跟着汉人后面做，倒也能混个温饱，有的部落就比较懒散，经常吃了上顿没了下顿。所以部落之间的不平衡时常造成争斗，互有死伤，这都是小事，只要他们不串连反汉，官府从不管这些事情，相反有时还煽煽风点点火。

    吃饱了找不到其它事情做的部落，他们活着却不知为什么而活，总是想方设法给人找麻烦，方显他们的存在。越嶲郡的蛮人，民风彪悍，好勇呈强，六郡中蛮人最多的，他们很少事生产，大部精力用于打架斗狠上，飞军中最大的兵源就是从这里征募的。

    蛮人生产力低下，种的粮食不够自己吃，却总是热衷于抢地盘，没有吃的了就抢汉人，反正他们认为南中是蛮人的地盘，想抢就抢，天经地义。这也是常暴发冲突的原因之一。

    当初诸葛丞相南征南中返回时，未留一兵一卒，而现在竟常驻两万精税汉军。以上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最重要的是，南中紧邻吴国的交州，现吴国的交州已被吴人打理得马马虎虎，若他以水路入侵南中，季汉将鞭长莫及，南中失陷将丧失战略纵深，处于非常被动的地位。因此在南中建宁郡庲降都督府作为安南将军的治所，是非常有必要的。

    “以前老夫在诸葛丞相帐前任门下督时，常常陪着丞相熬夜，年轻时还不觉得，但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加上南中气候恶劣，炎热，潮湿无比，只要把战刀放在野外一天，第二天去看绝对绣迹斑斑。更不要说人了，那里的人平均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南中这个地方可是不毛之地！但我仍然相信你能搞出点成绩出来，季汉就指望你们年轻人了！……好，你们先聊，我和清明（老爹字）到皇帝那里去转转。”霍弋说完，准备闪人。

    “姑父，父亲，拜托你们个事，……请一定成全小子！”陈子杰红着脸，追上前把他俩拉到一个地方悄悄说道。

    “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两人长笑而去，留下陈子杰尴尬不已，崔恺和霍彪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