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弃子
清晨，李丰还没有醒过来，却接二连三传来坏消息，周边外围的斥侯、探马俱不回报，也不见踪影。
李同立即派出军中唯一的骑兵部队往江州方向打探，这是他的退路。这一百五十人的骑兵出发后，刚开始还一个时辰一回报，等两个时辰过后，就再也不见有人回报军情了。这支李丰花了无数财力和精力才凑成的骑兵，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宋渠等几人无奈，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只有先安抚住大营内的部队，等李丰醒来再说。
不知是不是众人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那碗老参汤起了作用，李丰终于醒了，他好像只是安稳地睡了一觉而已，眼睛一睁开，精光四射。
“现在什么时辰了？城内情况如何？我军现在如何？……”李丰接连发问，
“父亲，现在是午时一刻，城内已平静，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估计他们没有成功，现在我军仍在北门大营中。”李同立刻跪上前去，禀报军情。
“什么？老夫竟然昏睡如此之久，……我老了！……可惜了会儿！现在汉军有何异动？”李丰又恢复了他以往的自信与威严，李会的死没在心中翻起波澜。
“启禀父亲，汉军还是在防范我军攻城，没有任何异动，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只是我们三十里之外的斥侯与探马不见回报，也不见踪影。我派李由都尉的骑兵前出江州方向打探，两个多时辰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回报。”李同实话实说，在父亲面前，不敢隐瞒。
“啊！……哦……李由这小家伙老是喜欢自作主张，回来老夫非打他二十军棍不可，不要以为他是我侄子，我就下不了手。”李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诸位将军，让你们担心了，老夫这里向你们赔罪。”说完向宋渠三人拱了拱手。
“三位将军先去休息一会，待老夫详细了解军情后，再请诸位过营一叙。……同儿，送下三位将军！”李丰不管三人有何问题，将其赶出大营。
李同把心中不满的三人送出后，回到李丰的大营，李同问他父亲为何对这几个家主那么不客气。同时，他把几个人对今后的意见说了出来。
“同儿，这三个人鼠目寸光，他们以为就凭这些农夫就能挡住身经百战的汉军，独霸一方，那是痴心妄想。你做得很对，攻城不果，应当机立断，合力向江州方向退却。汉军弄不清虚实不敢追击我们。现在，我军的士气已不足以再次发动攻城，我们得跳出这个地方，到适合的地方再起风云。”
“能把李由的一百多名骑兵吃掉，非汉军正规军不行。那江州方向还有哪支汉军能做到？除非是围攻江州的白耳军！也只有他们才能做到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们也看出来了，江州城里只是些疑兵，真正的精税在这里。孟柄这个蛮子看不出这点的，肯定有高人在指点。”
“……其它方向也出现斥侯失踪之事，这说明周边都有汉军在活动，要么是汉军虚张声势，要么是汉军布下大网，已把我们网进来了。按兵法上讲，实而虚之，虚而实之，恐怕，我们得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将作为我们李家复兴的希望。现在我给你一个锦囊，若事有变，你不要管我，带着几个可靠的人，昼伏夜行，到吴国去，锦囊里是家族的令牌，还有一个地址，那是我们李家的一个窝，到那里去，重建李氏家族的荣光。”
“那父亲大人，你呢？……”
“我的目标太大，人老了，但我自负武艺、谋略不下于姜维这个老匹夫，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打败我的。说起打仗，老夫还没有怕过谁！”
“自你祖父（李严）在时，作为托孤重臣却被诸葛亮死死压着，到最后都不能展自己的抱负。自姜维执政后，醉心于北伐，这段时间我们家族经营越来越大，天下最大的奴隶市场在成都，我家占了六成，加上其它生意所获得的财富足可敌国，我何偿想反，可这次废奴，让多少人家破人亡！家族也损失惨重。”
“我在这里汇合志同道合者三家，聚兵一处，就是要和姜维堂堂正正打上一仗，不要让他小瞧了李家无人。万非得已，我们还可绕道回江州，走水道投靠吴国。如同上次骗过无当飞军，绕道进成都一样……哈、哈……”说起自己的得意之作，李丰抚须大笑。
“如果吴国不接受我们？万一吴国把我们交给刘阿斗，如何？”
“同儿，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现永安城外陆抗的几万大军是做什么的？季汉废奴，已引起吴魏两国强烈不满，因为季汉是穷则思变，它若不这样，早晚亡国，但吴魏两国则不敢陪着季汉这么玩，否则自已就把自已玩死了。但他们会想尽办法制止、阻挡季汉的动作，好比这次，若不是他们的承诺与帮助，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
“现在，周边已出现汉军的踪迹，我们应如何是好？”
“嗯，集合那些老弱病残，攻击城墙，拖住汉军，组织那些敢战之士，立即轻装，带足十日粮草绕道向江州快速前进。……通知那几个家主过来，……”
未时，叛军营前，所有士兵在集合列队，和往常一样，他们被那些家兵们骂骂咧咧地用刀枪赶着排队。这些叛军们衣衫褴褛、麻木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们人数已比刚来时少了一半，也许今天的命运和消失的人一样，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队列中，有好多是负了伤的，他们强撑着，不敢倒下，因为没人会去照料他们，也没有资格去请有限的大夫治病。能站起来都是运气好的，只要站不起来，那些凶神恶煞的家兵们会把他们拖到一个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更有甚者，被一刀劈死。
不远处的城墙下，还堆着无数的尸体，没有人去管他们，也没有人去怜悯。时不时有野狗和老鹰去光顾，城墙上的汉军也没有力气去追赶。
邓孟受命组织剩余的一万余名平民和奴隶，并领导他们一起攻城。一个叫何球的领着五个家兵作为监军。邓孟从队列中，每十人中随便点了一人当什长，又从什长中随便点了一人当百夫长，又从百夫长中，选了十多人任千夫长，仅仅一柱香的时间，便把各级军官都安排好了。每级军官的左臂上都系上不同数量的红绳，以区别他们的军衔。
监军何球非常满意，吩咐让他们拿到武器后，就可以进攻了。
与此同时，另外由前江州汉军，世家家将家兵及其挑选出来的精壮士兵们在大营内集结，组成了另外一个军阵，除了武器外，每人背着大包小袋，不知要干什么。
“咚、咚、咚！”进攻的鼓声响了起来，如同敲响了地狱的丧钟。
不出意外，进攻的人群接近二百步时，遭到了箭矢的打击，眨眼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死尸。然而进攻的人潮却没有停下来。
邓孟一直感到不对劲，他领着人攻击的时候，另外那支军队消失了，是往南门方向去的。身边的监军何球和那几个人也一同消失了。
他回头看了看，以往那张牙舞爪的督战队不见了，牛皮哄哄的家兵家将们也不见了，连同几个最爱在后面观看的家主们也不见了。只有十几个奴隶在卖力地敲着鼓，而大营里却悄无声息。
邓孟感觉到什么，大声呼喝，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进攻的人群停了下来。
他把他自己选的军官们召集过来开会，说明了情况后，那些个军官们异常激动、嚎啕大哭：终于解脱了，不用打仗送死了。但还没有完，邓孟让他们安排好自己的人，排着队坐好，都把武器放在旁边，以防横生变故。
城墙上的汉军看得莫名其妙，他们不敢出来，只能警惕地履行自己守卫的职责。
邓孟在赌：汉军的援军已到，叛军开始逃跑了。叛军已放弃了他们，也不排除叛军会回来，他已和军官们商量好：就在这里不动，要么等待汉军来接收，要么给回来的叛军血拼一场，他们要把生死掌握在自已的手中。
一个时辰后，其它城门的溃兵，无组织、乱糟糟、陆陆续续地向他们方向跑来，要不是邓孟早有准备，肯定也会受到冲击。当那些溃兵看到他们稳定的阵势后，便很自觉地加入了他们，服从邓孟的指挥。都排着队坐在地上，武器放在旁边。
不久，一支汉军追杀着叛军，出现在他们侧翼，刚开始，汉军们还紧张了一下，后来看到叛军都整齐地坐在地上，阵中还竖起了白布，那些汉军没有继续冲杀，而是派人偿试着和他们接触。
直到此时，邓孟才放下心来，他们不用再为叛军去拼命了，一向标榜仁义的汉军会妥善安置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