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战

    围城后第二天，天阴得出奇，起着不大的风，风向不定，忽南、忽西，这是由于成都城处于益州平原中间地带，四周都是高山，各处的山风吹到这里时就形成了角逐，要不是东风压倒西凤，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毫无规律可言。

    天近中午的时候，城下列队的叛军一直没有动，难道他们不攻城了，难道他们是在这里列队玩耍的？城墙上的丁壮们疑虑地对叛军指指点点。

    当风吹向北城墙时，叛军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湿树枝，冒出一股股浓浓的青烟，随着风势向城墙飘来。不用士卒汇报，陈子杰已看在眼里，身经百战的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汉中经历过无数次战斗，敌军的攻击和防御手段，他都熟透于心，这些烟里并没有加入其它有害的东西。

    不久后，城墙及城墙后的城池一部分被笼罩在青黑色的烟雾中，另伴随有飞灰扑面而来，令人睁不开眼睛。与此同时，叛军的鼓声响起，喊杀声震天，叛军杀向城门而来。

    “将军有令，各人自备湿布，掩于口鼻，上哨位严加戒备，不遵军令者斩！喧哗惑众者斩！奔走驰突者斩。城下夫役整队，随时听调！将军有令，哨位上暂闭双目，各屯严加戒备！”传令官一边挥动令旗，一边大声喊着传令，渐渐去得远了。

    刚开始城墙上一片混乱，咳嗽声四起，流着眼泪的汉军，到处找水源。不久后，城墙上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传令官的声音在远处回响。

    闭着眼睛的汉军，躲在女墙边，口中因呼吸不畅伴有沉闷的咳嗽声，但每个人都认真地用耳朵在听，在估算叛军的位置。

    当叛军到达两百步，汉军准备发射弩机时，但叛军的脚步声停了，随后便听到响动声，好像是在搬运什么东西。

    “别放箭，我们是来搬尸体的！”胆小的叛军，发出了乞求，声音很小，刚好能够听到，陆陆续续都能听到这种声音。

    因为情况有变，各屯长们不敢擅自作主，派人上报。很快就有命令下达：不许射击，保持戒备。

    半柱香后，风向变了，风往西吹，烟雾开始慢慢飘散，朦胧中，确是看到城下搬运尸体的叛军正在撒退。

    陈子杰很纳闷，若是叛军要搬运尸体，打着白旗来讲好就是了，汉军绝对不会为难他们，这是战场上的潜规则，为何他们要使用这种方式，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风再次向南吹来，城墙被笼罩在烟雾里时，叛军们都会来搬运尸体，汉军也不发射箭矢，双方好像形成了默契。

    一天来个两三次，汉军都习以为常了，但陈子杰紧皱着眉头，崔恺站在身边低头沉思，从没见过如此攻城法，他们还有什么后招没有使出来？

    第三天也是如此，尸体已被搬运走一小部份。这天汉军从临时逃难的人群中又征用二千丁壮，穿上汉军的衣甲打散分到各屯，以充实守城力量。

    第四天早上，城墙下的尸体被搬得七七八八了。宁家三百多家兵由镇北将军宁随的大儿子宁义校尉带领，加入到陈子杰部队当中。

    下午申时末，正好南风，照例，叛军点燃树枝的烟雾笼罩城墙，在传令官的洪亮的声音中，汉军开始戒备起来。

    这一次，叛军没有搬运尸体，直接冲过二百步的距离，快速向城墙接近。

    汉军只迟疑了片刻，命令声中，如雨的箭矢便射向浓雾之中，但显然已过了最佳射击时间，传出来的慘叫声比预计的要少得多。

    汉军将士睁着流着泪的眼睛，四处寻找敌人，但烟雾茫茫，无迹可循，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可施的尴尬感觉，只能靠记忆估算位置往城墙根下射去。

    叛军云梯靠墙的数量越来越多，汉军的擂木、砖石不要钱的往下仍，叛军终于受到实质性的打击。与此同时，叛军射出的箭因视线原因，对汉军造成的伤亡要小得多，烟雾对汉军不利，同时也对叛军不利。

    成都城墙高大，城高达十丈有余，虽为土筑，却夯的坚如铁石，守卫虽然人少，却是站了以逸待劳的优势，不断地箭雨倾泻而下，巨大的滚石把他们砸成肉泥，倾倒滚烫的热油淋在他们头上，攀爬到半路的敌军便惨号着落下城头，紧接着火箭射出，将油点燃，城下一片火海。有时候偶尔有人爬上去，一阵刀劈矛刺，人就给从高处打落地面。

    在城墙上作战对汉军相当有利，如此烟雾能见度只有几步，恰好能隐约看到半空中的身影，往往一根檑木、一块巨石，就能抹去整个梯子上的人。叛军的伤亡直线上升。

    但云梯越来越多，当叛军人数上的优势展现出来的时侯，汉军人数上的劣势就显现出来了。一个屯的将士要面临着数倍的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刚开始还能利用能见度的优势，大概一刻钟后，风向变了，叛军也再没有点烟。

    但战场上的形势吓了所有人一跳！

    城墙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数百条云梯被架上城墙，梯上也爬满了人，看得见梯下的督战队用刀逼着士兵往上爬。叛军弓箭兵发射出的箭矢也相当密集，往往一波箭雨就能清空一片城墙。

    城墙上有少许地段已经展开肉博，白耳精兵以伍为单位，对城墙上的叛军展开阻击，丁壮们在白耳兵的掩护下忙着对付正在爬云梯的叛军。

    乃娃带着他的突击队如凶神恶煞一般，哪里危急，他们就奔向哪里。乃娃拎着斧子大声吼叫，羌人勇士也跟着怪叫。人未到，气势已胜三分，凶猛的劈砍中，手持精良武器的汉军突击队如砍瓜切菜一般无往而不利。

    羌胡之众，好勇而轻生，以战死为荣，早在战前陈子杰就对他们许诺，只要他们奋勇杀敌，将会赏给他们大块大块的金子和非常精美的锦缎。这些羌人勇士无不拼命向前，那个额张为了多杀敌，还有将乃娃风头抢走的想法。

    赵文作为另一支突击队的头，他的方式与乃娃不一样，他带着他的勇士悄无声息地到达叛军人多的地方，远点的使用投枪，近处使用长枪，当叛军的武器还没有接触到他们时，就已被刺了数个血洞。

    杆子村的壮士现已经是合格的汉军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父辈的教导有关，他们很快掌握了白耳精兵的长枪突阵之术。面对敌人，他们不是一拥而上，而是分主攻、掠阵、防守、格挡的工作，使他们的敌人认为遇到的是一个精密而连贯的杀人机器。

    因为有他们的英勇，叛军一直没有起到多大的进展，攻上城墙的军队无一例外都有惊无险地被汉军消灭掉。

    冬春之交，白昼还是很短，天已黑了下来，叛军的攻击没有停止，也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们打着火把，还在一波波地往上进攻，虽然在弩箭的打击下伤亡惨重，但叛军首领毫不在意。

    叛军首领何渠诱以重利，许以高官，甚至喊出了：“抓刘阿斗啊，抓住刘阿斗，赏千金，封万户侯啊！”

    在这种刺激下，叛军的士气很快重新振作起来。

    叛军的领军人物也是知兵之人，当前一波叛军损失到一定程度后，就会撒出这支部队休整，换另一波生力军向前，一直保持攻势。

    叛军开始轮流攻击，展开疲劳战术。这样一来，敌人每一波攻击都是生力军，而汉军却没有办法休整。连续的攻击，让将士们疲惫不堪，叛军几次攻上城头。

    陈子杰面对一次又一次潮水般的攻城，他一次又一次的阻击，他自己都可以感觉到在成长，面对这个强劲的对手，无法不使得自己变得更强。

    黑夜，城上城下打着火把交战，刀枪箭矢，完全没有准头，逮着谁是谁，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小卒。

    送上来给各位将士充饥的是窝窝头和肉汤，疲惫的汉军将士利用敌军轮流攻城的间隙快速地吃完，趁势休息一会，当叛军的攻击开始后又拿起刀枪投入战斗。

    老爹和何山来了，何山带给他消息说，叛军内应准备今晚起事攻打各大王府和皇宫，现在让他们呆在家里，到时通知他们一起去，只是还不知道具体时辰。

    “幸好让长公主说动了皇帝陛下，让重要人物都躲到皇城，把防守的力量集中起来，应该能够应付这些内鬼。“陈子杰心想，随后他没让何山回去，而是让他去领导那五百人，全部换上汉军衣甲，有可能他们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子杰派人向大将军通报此事，他意识到，今晚有可能是最后决战了。

    “崔先生，我们去巡城！”陈子杰向崔恺说道，崔恺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目前他的官职挂着一个大司马府执事，在将士们眼里，他就代表着大将军。陈子杰对战争的领悟比他强得多。

    陈子杰两人在人群中走着，拍拍这个将领的肩，查查那个士兵的伤。都没有说话，该说的话，早已说完。这些汉军不愧是精锐，该做的一切，他们都做到了，他们不愧是当世第一的精兵－－只要还剩一口气，他们敢于抱着敌人飞滚下城，没了兵器他们敢于用手和牙齿将敌人撕开，伤势过重的时候，他们甚至会把自己的身体迎向敌人的兵器，以使同伴获得一击必杀的机会。三五个人的小队，敢于将叛军几十人追得转身而逃。陈子杰为他们骄傲，也为他们每个人的受伤感到心痛。

    “敌袭！”警报声响起，刚休息片刻的汉军将军立即拿起身边的武器准备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