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祭灶

    当天晚上，陈子杰看着忙碌的下人在准备东西，随便问了一下，原来明天是腊月二十七，“祭灶”的日子。这是春节前最重要的节日，这一天，全家人都要团聚一堂，再远的人也要赶回来。

    民间流传腊月二十七，灶君朝天欲言事。凡间请灶君吃吃喝喝，贿赂灶神，让他醉饱上天，不要议论人间短长，回来时最好带点儿钱来分分，祭灶不仅是为了免灾，更重要的是为了祈福。

    灶王龛大都设在灶房的北面或东面，中间供上灶王爷的神像。没有灶王龛的人家，也有将神像直接贴在墙上的。以保佑全家老小的平安。

    祭灶仪式多在晚上进行。祭灶时，祭灶人跪在灶爷像前，怀抱公鸡。也有人让孩子抱鸡跪于大人之后。据说鸡是灶爷升天所骑之马，故鸡不称为鸡，而称为马。若是红公鸡，俗称 “红马”，白公鸡，俗称“白马”。焚烧香表后，屋内香烟缭绕，充满神秘的色彩。男主人斟酒叩头，嘴里念念有词。念完后，祭灶人高喊一声“领”！然后执酒浇鸡头。若鸡头扑楞有声，说明灶爷已经领情。若鸡头纹丝不动，还需再浇。

    祭灶仪式结束后，人们开始食用灶糖和火烧等祭灶食品，有的地方还要吃糖糕、油饼，喝豆腐汤。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日子比除夕还有趣。

    陈子杰刚忙完南中规划之事，一闲下来，禁不住想起周家村的老爹、娘亲、二妹他们。现在终于有空可以回家瞧一瞧了。他很回味往年的祭灶，以及围绕在灶台边的快乐。

    他让张管事准备了一辆马车，和一些年货，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出发了。崔恺知道后，欲与其同去，陈子杰考虑到他一个人在家也不习惯，干脆带着他一起上路算了。

    他害怕离开的时侯有人找他，他吩咐张管事安排机伶点的下人，到刘乐与大司马府通报了一下自已的行程，免得到时找不到他。

    马车一路疾行，近百里路用了四个时辰，一路颠簸，差点将两人都震得散架。终于在午时到达周家村。

    一切还是老样子，乡土气息中多了一些过节的气氛，有小孩子手中拿着零食站在路旁边吃，边看着行驶中的马车。他们很稀奇，因为城里有钱人家的马车一般不轻易走烂路到这里来的。

    马车驶到周家村，看见二妹正抱着小宝在村口张望。她有预感，陈子杰会在年前回来的，为这一天，一家人准备了好久，今天终于回来了。

    家中一切安好，弟弟陈子豪正在参加县衙组织疏浚沟渠的活，都江堰自李冰建成以来，每到冬天枯水期，郡守会要求堰兵连同当地丁壮对重要沟渠进行疏浚，以保来年春耕用水。

    马车里都是年货，粮米，鱼肉，家里留了小部分，其余的都按老爹的意思，都分发到周家村百十户人家里。好在陈子杰事先就有所准备，备的货比较多而且好分配。二妹领着崔恺和驾马车的下人，到各家各户去分发。崔恺是因为好奇和新鲜才跟去的，结果他成了搬运工。

    小英和小宝在马车上笑个不停，高大的马车使他们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们很喜欢在上面玩。

    陈家堂屋里，只有陈子杰和老爹，娘亲做饭去了。因为今天是祭灶的日子，陈子豪中午就会回来，不用再去做工。其他人也是很闲的。

    “老爹，你瞒我得好苦啊！”两人面对面地坐着，碗里是白开水，放着自制的桑叶茶。

    “小杰，不是我故意要隐瞒，实在是逼不得已。你知道我这手臂是怎么断的吗？……是你王叔用刀砍的。”老爹还是很平静，之前陈子杰写信给他说了自己身份的事。

    “什么？”陈子杰手按环首刀柄，欲站起找王麻子的麻烦。

    “听我说完，别急！”老爹大手按住陈子杰。

    “我和你王叔在军中那是生死之交，当年接到你袓父心腹之人送来的信件，让我大吃一惊，如睛空霹雳一般。、、、、、好在你祖父一直让我低调，军中知道我身份的人很少，就连你王叔也不知道。我一直在盘算如何脱离军中，找个地方隐姓埋名，但一直没有机会。后来过了半年，我无意间听说有人从成都来找我，我以为是你祖父的对手来赶尽杀绝的，正好第二天要去执行一项任务，我把身份给你王叔说了后，便一起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老爹回忆起往事，一脸悲痛。

    “那么你们是自残，而不是敌人所伤？”陈子杰问道。

    “……你王叔大腿上那一刀，是我先砍的，深可见骨，用火烧了好一会儿才止住血，一辈子就瘸了。……你王叔也够狠，一刀砍断我的胳膊，用火把燎烧，把我的血止住，总算保住一命，我也疼晕了过去。……当醒来的时侯，已在伤兵营里了，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不久我们离开了军队，我领着你的娘亲在这里安了家。”老爹是个狠辣的人物，果断地丢车保帅，赢得了后半生的安稳。

    “为什么在此地，而不是其它地方？”陈子杰好奇地问道。

    “你祖父的封地是蒲阳亭侯，就在附近，你没感觉到？”老爹反而在问他。

    “……哦，我知道了，守着祖父的封地，一直终老于此？……但是父亲，我希望你能回到成都，一起完成祖父当年没能完成的心愿。”

    “……我已是废人一个，能在此终老，也不失一个好的归宿。有你王叔陪着，村里的人都非常好相处，虽没有荣华富贵，但平淡中自有乐趣，比争战杀伐强多了！”

    “难道你就不想到永安去祭拜祖父与祖母？难道就不想到南中去看看你的亲妹妹？难道你就不想实现他没有实现的愿望？……你不知道，永安的墓还有祖父当年的老卒守着，就是要等你回去！……”

    “……”老爹显然被触动了心事，沉默不语。

    “你不知道，为了寻你，崔大人一直没有放弃希望，临终之时也惦记这个事。今天和我来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他唯一的孙子，他们一家三代都为季汉而无怨无悔。……父亲，你就跟我们一起回成都，我们父子一道去完成祖父的心愿！” 陈子杰流着泪，长跪不起。

    娘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陈子杰的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雨哥，你到哪里，我和孩子们就跟到哪里，不管吃多大的苦，我们都愿意！”

    娘亲的话，终于让倔强的老爹下定了决心。

    “带上你王叔，好不？我们俩可是生死兄弟！”老爹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嗯，这肯定没有问题，只要王叔愿意。”陈子杰给了肯定的答复。

    过了不久，二妹他们赶着马车回来了，回来的人中还有陈子豪，他回到村中正巧看到了二妹在派发东西，就跟过去帮忙。好在有他，各种物品很快发放下去，每户人家都分到或多或少的新年礼物，各种赞扬的话不绝于耳，一群小孩子跟在马车后面，热闹无比。

    吃饭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那个赶马车的下人打死也不上桌，陈子杰只好让弟弟端一大碗饭和菜给他，下人自己找了个地方吃去了。

    下午，父子俩登门拜访了王麻子家，希望他们能一起到成都，再到南中去。王麻子爽快地答应了，只是王铁的媳妇一个劲地哀求陈子杰，把王铁从汉中弄回来和他们一起。陈子杰无奈地答应了，他也没有把握，只有到时再说吧。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县衙度过，虽然中郎将的官印比较有份量，但该办的手续还是要办的，好在这段时间大将军整顿吏治，收到了较好的效果，官员办事效率是比较高的。

    当晚祭灶的仪式搞得相当隆重，全家人除崔恺外，全跪在院中，小宝手抱公鸡。仪式主持人当然是老爹，经过多年的祭灶仪式，他已熟练无比。只见他将供了一年的灶君像请出神龛，陈上贡品，变戏法一般拿出香烛点燃，院中一片烟雾缭绕。

    小宝和小英用糖涂完灶王爷的嘴后，便将芝麻秸和松树枝在院中点燃。院子被火照得通明，此时一家人围着火叩头，老爹边烧边祷告： 今年又到二十七，敬送灶君西天去。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

    说完后，用酒浇向公鸡的头部，公鸡扑楞着，说明灶神已领情了，新年又是丰收的一年。接下来，就是小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各种零食让他们乐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老爹和王庥子忙着和村里人告别，陈子杰和二妹领着小宝则把剩下的年货给王家村的娘家拿去，同时告别二老和亲人。

    农家其实没有多少可带，见过大场面的老爹，只拿了少许随身礼物，其余的都留给了村里人。娘亲眼红红的，这个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侵透了她的心血，就这样给了别人，实在不舍。

    王麻子家乱套了，这样也想拿走，那样也想拿走，结果给他们雇了三辆马车都没有装下。后来老爹看不下去了，拿出里正的威风，把王麻子的婆娘给训了一顿才算了事。王麻子在一旁尴尬不已，直向陈子杰告罪：家里人没见过世面。

    一行六辆马车载着陈王两家离开了生活近三十年的周家村，村里能走路的人都来给他们送行，依依惜别之情难表。都知道陈家发达了，现在送送他们露露脸，说不清楚以后还会有帮助呢！二妹的娘家人也来送他们了，明确表示有了好处不要忘了自己人。众人一脸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