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九华3
曹公公紧随另一顶轿子旁边,他训斥两名太监,他们只是护送“圣物”,待丁公公得到肉身菩萨,军士再做好守卫就行。现在假传了圣旨,就只能硬闯抢夺了。
主殿的佛像,金漆已经脱落,小寺庙艰难可见一般。在明智拜了四次的大势至菩萨像底座下面,拉出一具镀金的肉身菩萨。原来找来明智,是要知道肉身菩萨藏身之地。
肉身菩萨镀了一层金,若活着该有一百多岁。肉身盘膝弓背而坐,不过肩膀处有两道人指,倒像是被人硬按住坐化。他的表情也不祥和,嘴巴张着似在叫嚷,眼珠子也向外突。细看久了,好像还在长 毛发,旧的是白发,新生的反而是黑发!虽然观之可怖,好在没有人认为他会活过来。
能让念结圣泽惶恐至极的中阴魔身是不是这具反正让清子极不舒服,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跟着出土。
两个人抬着肉身菩萨,太监拉着手捧“圣物”的清子,一起来到丁公公身边。轿子里传来他激动得抖颤的尖嗓子:“开始……开始了!爹!妈!我要重新为人了!”
另一顶轿子外的曹公公,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匕首,伸进轿子,向下重重一切。几乎同时,丁公公将清子手捧的“圣物”盒子打开,众人瞪大眼睛,里面装着一罐药水,药水里浸泡着一根“少年根”,是丁公公保存多年的命 根子!
一路上小心恭敬,用双手捧着的“圣物”,竟是这根东西!清子被恶心到极点,又被药水熏得反胃欲呕,命 根子失手往下掉。
另一顶轿子里的人被点哑穴,又有东西塞住嘴巴,极疼的声音被蒙着,无法大声传出来,叫人听得更加心悸心寒。他全身大穴被封,身体一丝不能动弹,但极大的痛苦让他本能的动起来。轿子急剧地,不规则的左倒右晃。
原本有些吵闹的寺院,突然被这极痛苦的声音吓得极其寂静。却又有丁公公气急败坏,声音冷冷尖哑的传来:“不是这具,不是这具!”
丁公公双脚踏破轿底,用脚尖接住命 根子,又逼着清子捧在手里。“快!快!我知道在哪了。”丁公公不落轿,直接抓住清子,人带轿走,奔向寺院后面。
寺院后门,一条路通向一片禅林。深秋天,地上全是落叶,却又分了层次,想是寺里僧人分区轮流扫落叶,又总扫不尽的缘故。
禅林有很多菩提树,中间难得还有一片大空地。禅林四周被高大的山壁围着,山的表面光秃秃的,山石被开采来修建空地中间,七座高低不齐的舍利塔。
长了双脚的轿子,停在右侧一座不起眼的五层方形石塔前。丁公公道:“只有参透了生长之道的肉身才能为我所用。”他刚才那次过于激动,这一次即将达到目的,心情反而平复一些。
这座舍利塔不高,只在第一层设门。碑文风化严重,清子依稀辨出最常出现的名字,圣名,就是舍利塔的供奉者。圣名不是高僧,而且死相凄惨,但全身舍利毕竟是佛门圣物,仍建舍利塔供奉。
丁公公的手下陆续赶到,正要进塔夺取全身舍利。唐九等人却没跟来,被锦衣卫军士等拦住了。
突然,一个大肚腩从塔门里顶出来,圣泽叫道:“刚才进得来,现在怎么出不去。”大肚腩缩进去,里面传出转身摩擦墙壁的声音,接着一个大 屁 股顶出来,挤啊挤,裤子都磨破了,露出深邃的臀沟,放一股屁,瘦了,终于挤出来了。
圣泽身后,一个肉身菩萨由林强捧着出来。一眼就看到情况不对,把肉身菩萨放回身后塔门内,两个人挡住塔门。
只是一眼,却着实把众人吓得不轻。这具全身舍利无论原身肉像还是修饰,都差寺中那具太多。很瘦很瘦,就是骨头包层皮,胳膊上还少了那一片肉,只怕一碰就会散架了。最难看的是,被人挖了双眼,眼窝漆黑空洞。
清子向圣泽林强使眼神说唇语,等二人明白过来后,将丁公公的命 根子军士堆里一扔,赶紧往师父那边躲。丁公公接住命 根子,追着清子后背便是一掌。他连掌都没伸出轿帘,就看到轿子平平移动。
圣泽像一团肉球滚过来,一掌对上去,顿觉整个人僵住,冻得骂都骂不出口。
丁公公心急,要斩尽杀绝,又是一掌,被林强挡住,面不改色。
丁公公“啊”的一声,道:“还有人练金钟罩?难得,不错。”都不能近女色,还有点同病相怜的味道。
林强听得直恶心,“呸”的一口。
圣泽想到了,嘲笑道:“阉狗练的阴毒掌法,破不了童子身的金钟罩……咳咳……”只一掌,便伤了,说话都冒冷气。他贴上林强,摸起自己徒弟的胸肌,有恃无恐的道:“阉狗,你要不要扑上来(舌忝)一(舌忝)?”他朝后面的清子使眼色。
清子钻进舍利塔中,与圣名肉身舍利待在一起。
“我方才听见地裂之声,你将脚底陷进地中。你的罩门应该就是涌泉穴。”丁公公说得林强吃了一惊。隔着轿帘,莫非有透 视眼不成。圣泽则直接说出来:“你能透 视?!”他躲到林强身后,先捂双胸,再捂裤裆,很是做作局促。
“我懒得看你们,但听声音,定是两个五大三粗,还有体臭的破戒和尚……”丁公公话都不敢说完,定是不敢想象,要用自己冷白冷白的手,去攻击别人脚底板,沾上他人的脚气。
锦衣卫中一人站出来,他三步能当两步,站到丁公公前面,又退后一步,到丁公公身后,才道:“大总管,稍后还要运功续……”他不知如何形容这种事,索性省了,“大总管不宜动真气,杀鸡何用宰牛刀,属下新进来投奔,愿为大总管效命!”他脚步凝重,说话中气十足。
圣泽见他黑纱帽下还没长头发,是佛门中人,不禁心中来气,嘲道:“你是哪只发情的小狗,跪(舌忝)这阉狗的臭屁股。”
清子记起来,叫道:“他是山下通缉榜单里,为抢人 妻子,杀人全家的少林弃徒!原来法号……印相。”一直抓不到,原来躲在锦衣卫做了个小校尉。可笑,本来是要维护正义的官府,居然收留朝廷钦犯。
“南少林寺……”印相话不说话,只“嘿”了一声,是无情无尽的轻蔑。
印相其他事可以无耻下作,但第一次在大总管面前表现,又在自己瞧不起的南少林寺弟子面前,他不会刻意去击罩门,对着林强胸口就是一记重拳。
“咚”就像撞钟的声音。林强被拳头打中处,结实肌肉上,青筋隐现,就像瓷器的裂纹。
圣泽知道对方内功雄厚,林强已受内伤。他站立林强身后,双臂伸张,与林强同处一个位置,二人一般高,贴在一起,十指紧扣。林强背部的穴位和圣泽胸前的穴位通联,便能将功力传导到对方身上。
圣泽的身躯比林强大一圈,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今日我便死在师兄面前,赎我一身罪孽!只可惜了林强和小徒孙。”只一拳,便知对方是内家大高手,圣泽自知无幸。
“圣泽,我名义上是你弟子,其实是朋友,只可惜了我这个胆小的徒弟。”林强嘴上最后要一点身份的平等,生前是师徒,死后做朋友。
林强金钟罩全开。
印相第二拳用了七分力。
林强脚掌还陷在地里,整个身躯向后倒。圣泽太胖,林强身躯陷入肉坨中,又弹回来。
印相第三拳只用五层功力,却使得是多重劲,冲击力穿透二人,打在清子身上。
清子整个人飞一小段,连卸力的过程都没有,直接撞在舍利塔内壁上,痛苦可想而知。
圣名肉身也被带倒,未被损坏,倒在地上。一双没了眼珠,只挂着眼皮的眼睛对着清子。清子呼吸一下,就把圣名眼皮吹开,仿佛睁开了眼睛,空洞望着清子。
这一掌,本该将清子打死的。
圣泽以为是自己和林强的内力护住了清子,奇怪道:“小徒孙,是谁帮你冲破任督二脉?”只有冲破任督二脉,内功才能相互传递。
清子就觉得和受宋家掌力时的感受一样,受击时很疼,但人没事,还有一股等量的内息汇到丹田之中。他答道:“只记得希施大师对我身上动过手脚。”
打通任督二脉费时费力,要忍受许多痛苦,两边都吃力不讨好。林强道:“你倒奇遇不断,拜了那么多师父,还是要死在我这个最没用师父这里。”他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像体内有千万根针扎着,但还是一直说话,死了就不能再说了。
强弱对比悬殊,清子是惧怕死亡的,但隐隐感觉自己身体在变化,方才受的那一掌力化作一股内息冲进丹田,说出的语气又变得不那么害怕:“佛说:六度可行,忍为第一。忍辱般若密非忍辱般若密,是名忍辱般若密……”
忍辱不就是乞活逃跑么,圣泽大喝道:“小徒孙!山中猴子得了香客的果子,还懂得拜谢菩萨呢。九华山是我的根!他是我师兄!”
林强又道:“清子,你破戒了?是哪家姑娘?别不负责任。”清子也练过金钟罩,既然通了任督二脉,内息与林强圣泽相通,该直挺挺的往后倒。而破戒失 身,失了金钟罩,才会被击飞出去。
清子一怔后才明白意思,急道:“我怎么不是处男了,你胡说,胡说!”他像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孩,对着师父申辩起来,何况清子说的都是事实,只是别人无法测试而已。
帅和尚破戒并不是一件可耻,又不可原谅之事。
印相见师徒孙三人居然无视自己,还自顾自聊处不处的话题,怒上加怒,这一拳用上十成内力。
所有人都听到钟声回响在山中,最后一声响更是撞 击过猛,拉高一声突兀尖铿的尾音,最后是大钟破裂碎地的声音。
林强身体血管,由撞 击处扩散,全部浮现皮肤表面,软软的倒在圣泽怀里。清子又一次被击飞出去。
耳朵承受不了尖锐的破音,圣泽耳朵流血,接着口鼻眼的血也滴到怀中林强脸上。二人相视一笑,有死前的凄凉,更多是归途的心安。圣泽抬头,欲骂几句过完嘴瘾再死,看到印相头顶后,圣泽脸上露出古怪神色,失声叫道:“你头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