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中进士因祸得福(上)
且说两人来到了京城,早有蔡家的亲戚在京城安排了一个住处,却是一个离衣林巷不远的地方。原来,此处是蔡家的产业。本来想着家人朋友来京城落脚,可是离着衣林卫衙门比较近,旁人都不敢居住,也就闲置下来。此次他们二人赴京赶考,却是比较合适安静的地方。
单说这衣林卫,可是与锦衣卫齐名的衙门。当年高宗皇帝担心锦衣卫有隐瞒圣上的行为,也不想锦衣卫一家做大无法管控。所以就从锦衣卫中抽选精干之人,组建一个组织。最初衙门设在了衣林巷,所以就取名为衣林卫。经过多年的发展,已然可以与锦衣卫分庭抗礼了。
二人来到京城,在此小院住下,开始准备秋闱科举之事。然此时,已经有各地学子陆续进京。由于二人未曾离开院子,却是不太知道外面事情。忽一日,收到书信消息,原来章简之大人已然回到了京城,让他们来府上做客。
二人甚是欢喜,也有些时日未见到章简之。于是二人按照约好的时间,地点,就去了。这是京城礼部巷尽头的一座小院子,非常的安静。二人只顾准备科举,埋头苦读,却是对于京城的人与事物,不甚了解,甚至还未逛过。
那章简之已经在书房等候,看到他们二人也有些欢喜,说道:“你们两个后生,我们可是几个月都没有见了,怎么样,在京城可曾待得习惯?”
二人连忙拜道:“大人,我们二人一直在院内读书,不曾外出,也还待得习惯。”
章简之眉头紧皱,说道:“读书是好事,可是做官不能光靠死读书啊。你们读书之余,应该去京城走走,看看风土人情,也好增进一些阅历。这些年陛下似乎关心民生疾苦,以及官场陋习。你们这些阅历没有,如何才能公正看待一些问题呢?”
两人连忙点头,表示认可。
章简之又继续说道:“我已经回到了礼部,此次虽然不是主考、副主考,但是也是会参与进来。今年你们就要拿出真本事,希望你们都能高中。”
两人在章简之处待到了半夜时分,才离开。出了礼部巷,往南走了半里。李泽说道:“蔡兄,我觉得章大人说得对,我们应该了解一下民生疾苦,不能读死书。你比如一些官场问题,民生问题、甚至军事问题。我们不可能只靠书本,也得真正实地的了解一下啊。”
蔡仲言表示认可,于是二人趁着不困,就去了京城最繁华的街道逛一逛。
这京城果然繁华,没有宵禁。半夜时分,一些酒楼商贾还在忙活。二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繁华的地方,可比神都热闹多了。两人逛的眼花缭乱,不知不觉又累又饿。忽然,看到一个叫做京城一绝的酒楼。
蔡仲言说道:“李兄,看那京城一绝,我们进去尝尝?”
李泽说道:“算了,蔡兄。我买几个包子,喝些茶水充饥吧。”
“哎,不要如此小气。我请客,我知道奶奶送你的盘缠你不舍的用。没事,我们来京城的次数不多。就去尝一下嘛,来,来。”说完,蔡仲言拉着李泽就进了京城一绝酒楼。
那店小二门口接道:“二位,里面请。看着公子打扮,一定是赴京赶考的学子吧?本店有规矩,科举的学子,需要留下墨宝,以充抵酒食钱。”
说完,就引二人来到柜前。这时,李泽就看到那里面一面墙,全是墨宝。仔细看去,还是状元的题字。蔡仲言看到,说道:“我说小二哥,你们这是敢情变相收取墨宝,以壮招牌啊。”
那店小二笑而不语,把笔墨纸砚都拿来摆上。蔡仲言见小二不说话,直接说道:“好,我先来,小二,好酒好菜端上来。”说完,直接写了四个大字“京城一绝”。
那店小二也不看看,也不夸赞。只是让蔡仲言留下大名,再让李泽去写。李泽想了一想,写道“四面八方都是客,初到京城一绝楼”,然后题上自己的名字。
这时,有人拍手说道:“好,好,原来是李兄,久仰久仰。”李泽转身看去,却是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年轻人。只见此人生的惊奇,面色清秀。眉宇间透着自信,浑身上下让人看着舒服。语言清脆有力,让人听后不觉欢快悦耳。
李泽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台谬赞,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也抱拳回道:“在下狄道岑文良,也是赴考学子。”
那店小二立即眼睛一亮,忙说道:“原来是岑公子,请上坐。”那岑文良看着李泽、蔡仲言说道:“二位也是考生,我们有缘,一起坐下吧。”说完,三人就坐上了一个雅间。
坐定,蔡仲言赶忙说道:“在下禹州蔡仲言,阁下莫不是狄道岑家公子?”那岑文良笑道:“二位也是赴考学子,高中进士我们也是同窗。实不相瞒,在下就是狄道岑家的子弟。家父岑正本,目前是户部右尚书。”
李泽忙起身道:“原来是官宦子弟,名门之后啊,失敬失敬。”
岑文良立即说道:“二位不要客气,我们都是同窗考生,来,我们喝一杯,算是认识了。”一轮酒喝完,蔡仲言问道:“岑公子,你们岑家如此一个官宦家族,怎么你也参加科举取仕?”
“蔡兄此言差矣,我们岑家怎么了,也要科举的。张家、许家等等这些家族子弟,都是要参加科举取仕。要么武学修为很高,六重天以上,也可以取仕。世人以为我们这样的家族就可以随意为官,这样说是不对的。朝廷有唐律,国家有制度,都是一样的。”
蔡仲言立即拜道:“岑公子,我错怪你们了。”
“蔡兄不必客气,这样是很正常的,我都习惯了。”岑文良说道。
这时,有一人走了进来,小声说道:“我观察三位都是考生,我手里有考题,二百两,你们要吗?”
三人听完,都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人。此人一身黑衣打扮,眼神异常警觉。不过二三十岁模样,看似干净利落之人。
岑文良问道:“我今年遇到几个你这样的人了,你如何证明你的考题不假?”
那人冷笑道:“今年主考,是礼部右尚书郭保瑞。可是您知道郭保瑞是怎么当上主考的吗?那是他恩师文渊阁大学士岑行岳举荐的。这考题,就是郭保瑞泄密的。”
这话一说,岑文良的脸色大变。虽然李泽、蔡仲言不知。可是岑文良是知道的,那岑行岳可是自己家二爷,这个主考官是二爷推举的,知道的人甚少。于是立即掏出二百两,买了考题。那人走后,岑文良才说道:“此人说的不错,岑行岳是我二爷。此事我一定要查清楚,二位,今晚就此别过,我们考场再见。”说完,就立即回去了。
二人面面相觑,也吃完回去了。第二天,李泽左右想是不对,决定去找章简之说明这件事。可是二人去了昨天那个礼部巷的小院,此时已经人去楼空。打听左右邻居,有在礼部当差的说道:“章大人也是这次科举的考官,奉旨已经去了贡院,考试结束前不能与外人再相见。”
二人听完,知道此时贡院已经封闭,也只好作罢。
且说这岑文良得到了考题,立即回家告诉了父亲。那岑正本听得如此消息,也是惊得不行。于是第二天一早,拉着儿子就去了文渊阁的入宫门口,等着岑行岳从文渊阁回来。
且说这岑行岳在文渊阁值班了两天,已经乏累不堪。从宫内走了出来,刚好看到他们父子俩。二人立即上去搀扶,那岑正本小声说道:“二叔辛苦了,要不去我们家给您熬点参汤补一下。”
岑行岳摇了摇头,说道:“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家我就不去了,我得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是早朝,不能误了。”
岑文良见到父亲如此不直奔主题的说出考题泄密之事,有点着急了。于是说道:“二爷,我们父子来主要是告诉你。这次科举还未开始,考题已经泄密了。”
这话说的,直接让他们二人直直的看着岑文良,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岑正本立即踹了岑文良一脚,说道:“竖子,不可胡说。”
岑行岳一听这话,立即问道:“文良,此话怎讲?”于是岑文良便把考题拿了出来,同时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等他把话说完,岑行岳立即警觉的看了看四周,说道:“你们二人在此等候,我要立即面圣。”
说完,拿着那个买来的考题回宫去了。路上,岑行岳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转身去了文渊阁。到了文渊阁,岑行岳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一个文渊阁参知政事张亮。小声说道:“张大人,我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说这次科举考题已经泄露,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肆兜售,你去查一下。”说完,把那个所谓的考题拿出来递给了张亮。
张亮接过一看,眉头紧皱,回答道:“大人,且不说考题真与假,这个事无从查起。因为考题已经封存,除非圣旨才能开启。而且不瞒大人,之前也有考题泄露,最后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看此事,不可声张。我去给礼部打声招呼,让他们查一下可否?”
对于张亮的回答,岑行岳也是知道的。从天佑三年开始,陛下就不怎么注重科举了。期间出过最大的科举舞弊案,最后也是处理一些官员,考试结果也没有作废。这次,恐怕陛下也不会如此追究。但是岑行岳似乎隐约觉得,此次没有那么简单。
第二天上朝,岑行岳就上了一本,提出今年科举考题,由陛下出题。等到科举当天,由圣旨下达考试题目。
这个奏折一出,朝堂顿时哗然。不曾想以往不爱打理朝政的天佑帝,居然来了兴致。直接说道:“好,这个提议好。朕之前看了历年的考试题目,太过于迂腐了。今年正好来点新鲜的,就这么办。”
这时,礼部及其他部分大臣立即进言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按照大唐律法,科举乃是国之大事,不可儿戏。既然已经定了考题,又是按照大唐律法定的规矩,如何改得?”
这些人叽叽喳喳,天佑帝勃然大怒,说道:“你们敢说朕是儿戏,你们如此大不敬?”这一声怒,让那些官员立即跪倒在地,请求天佑帝宽恕。这边,贺知奇面若平静,其实内心不免波涛汹涌。同时暗骂道:“一群蠢猪,如此威逼陛下旨意,岂不是没有一点回旋余地。”
这时,岑行岳立即叩谢皇恩。大家见此事已定,也只好听旨了。一场看似将要发生的科举闹剧,就这样扼杀在萌芽里。
很快,科举如约而至。李泽与蔡仲言他们二人在贡院门口,见到了岑文良。那岑文良小声说道:“二位是否可知,此次是陛下亲自出题,不会再有泄题了。”二人一听,甚至惊奇,说道:“我们确实全然不知道啊,也没有听到有人传闻。”
岑文良摇了摇头,叹道:“唉,大唐的官场,越发黑暗了。这样的欺上瞒下,如何了得。”这时,龙门已开,大家鱼贯而入。
一场科举考试,就这样结束了。大家翘首以盼开榜公布,参加殿试人选。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公布名单。按照惯例,已经过了开榜日期半个月了,还没有公布。
李泽和蔡仲言也是十分焦急的等待着,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不想这一日,岑文良来找他们二人。二人看到岑文良,也是有些吃惊。问道:“岑兄,你是如何找到我们二人的?”
那岑文良笑道:“二位,我有一个本家姐夫,在衣林卫是一名镇抚使。我托他寻觅你们,还不容易。”
二人点头笑了笑道:“却也是啊。”
看到他们二人还在看书苦读,岑文良打趣道:“二位,你们可是真不知道殿试的规矩,这时候读书没有什么用的。上次会试的题目陛下就出的有点古怪,这次殿试只会更是剑走偏锋。你们不用紧张,只要把自己的真本事使出来即可。”
“岑兄,你路子广,麻烦问一下为何如今还未公布殿试名单?如果不中,我们好离开京城啊。”蔡仲言问道。
岑文良说道:“二位,我确实也不知道啊。按照以往,会在会试中取三成最优者参加殿试,殿试也是三进一的比例。可是这次,过了许久,而且也不知道今年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喧哗起来。有人高喊道:“开榜了,开榜了。”三人一听,连忙跑了出去。待到三人跑到榜前时,已经是人山人海,拥挤不能往前,只好听人念名单了。只见有人念叨名单,三人仔细听了一会,却也是听到自己的名单。顿时,李泽感觉悬在心头石头落地了。自然,开榜时有人欢喜有人愁。突然,有人大喊道:“不对啊,今年怎么如此多,会试考生有一半的人参加殿试。”
此话一出,顿时沸腾起来。此时李泽和蔡仲言已经不顾那么多了,二人相约岑文良前去饮酒。可是岑文良似乎察觉有问题,就告别他们二人,离开了。
二人赶紧再去礼部巷,找章简之大人,不想那小院的主人已经换人了。得知他们二人来找章大人,那人留了一封书信。说道:“章大人留给你们的,他已经离开京城几日了。”
两人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打开书信。却是章简之勉励他们好好殿试,同时道出自己受到了排挤,离开了礼部,到巴蜀道的巴州任监察御史了。两人不约而同的说道:“巴州,那可是大唐西南边陲啊。”
十日后殿试,李泽平生第一进入皇宫,看到了天佑帝。此时的天佑帝,已经苍老许多。如果不知道他是陛下,会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端坐在龙椅上,盯着看每一个学子。最后说道:“都坐下吧,今天我们殿试,为国举贤。朕已经很多年没有参与殿试了,之前都是太子、亲王、重臣代替朕。不过今年,朕要亲自来,看看天下学子。”
说完,就把试题发了下去。李泽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的试题居然与佛宗有关。而且一些引经据典的东西,却是自己在佛宗山认真研读过的。很快,李泽第一个交卷。天佑帝拿到卷子,简单看了看。
说道:“嗯,很好,你可以下去了。”李泽谢恩,就要离开。突然天佑帝说道:“等等,你是宋州李氏,皇族后裔?”
李泽立即回身跪道:“回禀陛下,正是。”
天佑帝开始仔细研读李泽的试卷,看完后起身走了下去。然后看了看其他人的答题,最后回来坐到龙椅上,问道:“你是不是在佛宗山门待过?”
“回禀陛下,是的。”李泽回答道。
天佑帝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看你的答卷,确实如此。不过你的文采,却是入不了三甲,最多就是进士出身吧。你下去吧,不用等皇榜了,去翰林院待着吧。”
李泽叩谢天恩,离开了殿试考场。出了考场,李泽不自觉的泪水流了下来,自己终于考中进士,光耀门楣,完成了自己多年心愿。
三天之后,李泽就被翰林院的人带走了。不过还好,几日后的皇榜,蔡仲言也是赐同进士出身,最后一名。而那岑文良,却是榜眼。
李泽本以为入了翰林,很快就会外放官职。因为按照大唐律法,翰林出身,外放至少七品县令。虽然官职小,可是也是一方父母官,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造福一方百姓。然后到了翰林,却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这里面有的人待了十几年,却还是一个七品的翰林。虽然朝廷的武英殿、文渊阁每年都会从翰林院中选拔一些人来充实武英殿、文渊阁。可是他们大都是选择那些上一届参加殿试的人选,对于那些非上一届的翰林,却是不选。这些人,有关系的托关系外放到地方上任知县,或者关系背景好的入职到六部九卿的衙门。有的没有人脉和金钱的,就只能待在翰林院。
蔡仲言由于是同进士出身,本来外放岭南的小县做知县的。后来其家族托关系,外放到了江淮道的一个县做知县去了。那岑文良,更不必说,入翰林院就是从六品翰林。
在翰林院的这些时日,让李泽有点后悔参加科举取仕了。这些人却不如江湖之人的豪爽真实,却是一些官场老油子。说话不注意,就直接给你使绊子。李泽在翰林院过得不如意,只有岑文良一个好朋友。
且说这翰林院中,有一些人是掌院学士挑选的,为内廷司礼监服务的翰林。他们被称为内廷翰林学士,他们会代写一些圣旨草诏,所以就会觉得高人一等。且说这些内廷翰林学士之中,有一人叫王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