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天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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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世间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按照我们的计划去进行。生活总是给我们意外、惊喜、难过、遗憾。四季更迭、生老病死、阴晴圆缺、悲欢离合，我们身处其中，无助而茫然。那些事业有成、青史留名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对于普通大众来说，把日子过好，已然不容易。

    人到中年，四十岁的年纪，面临最大的问题来自于三个方面：职场危机、家庭危机、健康危机。

    这三个危机，熊杰占全了。

    对于过往的辉煌，熊杰早已懒得再提。生活的无情，早已磨灭了他所有的激情。起初，朋友还劝慰他，东山再起，指日可待。他也一度自信可以翻身再起。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一日三餐忙碌奔波，已令他疲惫不堪，那些豪情壮志，早都随着鬓角渐生的白发，消失殆尽了。

    以前他雇司机开出租，后来他给别人开出租，从熊老板变成了老熊。为了多挣钱，他一直开的夜班。白天补觉，下午接班，全年无休。家里大事小情、老人孩子基本都很难顾及。即便如此辛苦，交了份子钱，也仅仅勉强糊口。这两年，网约车对出租车行业冲击很大，加上疫情等各方面原因，他时时还要为份子钱发愁。尽管交管部门和出租车公司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对此做了调控，熊杰还是感到很迷茫。他开了一辈子出租车，除了开车，他还能干什么？

    家里的事情顾不上且不说，给家里也拿不回去钱了，时间一长，媳妇孙萌萌就有了意见。孙萌萌谈不上嫌贫爱富，不过以前过的生活富足而优越，现在过的是穷日子，这种心理落差，让她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起初她也觉得苦日子是暂时的，她陪着丈夫慢慢会好起来的，没想到三四年过去了，日子越过越清贫，甚至交不起女儿一个假期的课外辅导费。贫贱夫妻百事哀，两口子从冷战发展到吵架，从吵架发展到打架，从打架发展到分居，从分居最终发展到离婚。穷，她可以忍一时；家暴，她也可以为了孩子忍；可是这种一眼看不到头的日子，她过够了。

    熊杰也没想到日子会过成这样，每当午夜时分，他在ktv、洗浴、夜店门口趴活的时候，望着这个城市灯火辉煌的夜，看着那些挥金如土的老板，他也曾想起自己当年的风光，他也怀念过，傻笑过、后悔过、自责过、哭过。

    这一切现在离他而去了，如果当年踏踏实实经营自己的出租车，不轻易投资身边那些酒肉朋友所谓的生意，他现在还是熊老板，日子过的富足而美好。

    等还完债，他要大哭一场，大醉一场。

    这些年，他活的，太累了。

    雨，越下越大。

    熊杰把徐凯给的钱装好，把车开到桥梓口，找了便利店要了热水，泡了一杯茶，就躺在车上，静静等人。这里夜店多，容易出活。

    眯了大概二十分钟，有人敲窗户，熊杰起身摇下玻璃，见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又高又壮，大概三十七八岁年纪，一身休闲打扮，胯下夹一个小包，后面跟着一个大高个，二十来岁妆很浓的漂亮姑娘。熊杰开了这么多年出租车，这种人见的太多了。他就喜欢这种乘客，他可以大着胆子多要一些路费，为了面子，这些男人往往是不会计较的。他们可能刚在夜店花了几千块才带走了身边的妹子，哪里会为了三五十块的路费多费口舌。

    熊杰询问了去处，报了一个不打表的高价。男人随口说了一句可以，拉着妹子就上车了。熊杰调好座椅，打火，打了转向灯，从甜水井街穿含光门，顺环城路到太乙路，径往曲江w酒店而去。

    一路上，后座的两人没闲着。浑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出租车上，熊杰司空见惯，只在适当的时候，轻轻咳嗽一声作为提醒。

    轻车熟路，很快到了地方，熊杰拉好手刹，提醒后排男女拿好东西。男人女人整理好衣服，给了钱。临下车，那男人从包里掏出半盒1916，扔给熊杰，挥手示意。熊杰道了一声谢，看着男女相拥着走进了酒店。

    看着手里半盒香烟，熊杰苦笑不已：别人随手扔的东西，够他从曲江跑到北大街了。

    至于那最低一千多的w酒店房价，熊杰更是不敢多想。

    摇开窗户，让曲江池雨后清新的空气吹进来，把后排刺鼻的香水味吹散。熊杰也点上一根1916，品味着。

    这一根五块钱的香烟，终究还是不如五毛钱的磨砂猴受用。熊杰把剩下的烟放进储物格，想着下次碰见徐凯扔给他抽。数了数今天的营收，准备一路往韦曲溜达着，扫街拉座，然后去新华街吃一碗牛肉扯面，打包一个凉菜，买一瓶歪嘴，最好顺路能拉一百块，就可以直接回家喝点小酒睡大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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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小平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十二点了。昨夜相拥而眠的女人，早已离开。

    他点上一支烟，坐在床边，回忆着昨晚的一切开销。然后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妈的，花了将近一万。”他打开手机计算器，又细细算了一遍，确定无误后，自己骂自己：“这不傻逼嘛，南康新村一百五十块钱的事儿，花了一万。操！”

    他洗了个澡，回味着昨晚在浴室的激情，又满足的闭上了眼：“这钱到底花的值。”

    更何况，这钱也不是自己的，而是打牌赢来的。

    “反正花的是别人的钱，我心疼什么？”站在浴室镜子前，他反问自己，给自己整乐了。

    收拾完，索性又花了五百多，吃了个自助餐。

    吃饭的时候，麻将馆老板就来了几个电话，催促他三缺一了。

    这令他十分厌烦。首先，他刚花了五百多吃顿饭，还没吃几口，走，显然是不甘心的。其次，老板的态度惹怒了他。我卖给你当长工了？你给我发工资吗？催什么催，好像显得我一天无所事事，除了打牌就没其他事情了一样。

    但是他这几天手风正顺，已经陆陆续续赢了将近八万块钱了。这几年在麻将馆输的钱，差不多可以买一套房了。输多赢少，被人戏称：老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好容易顺风顺水一阵子，他也想趁机捞一些回本。

    嘴里跟老板嘟囔着，心里盘算的可清楚。不能因小失大，五百块的自助餐和五万块钱比起来，算什么。胡乱扒拉了两口，就匆匆打车过去了。

    郭小平这几年变化极大，社会气息很浓。不管什么时候见他，都是一身名牌，打扮得体舒适，抽好烟，戴名表，夹个皮包，出手大方，加上人长的高大精神，麻将馆的牌友都把他当干工程得老板看待。他在麻将馆口碑极佳，牌运不济的时候，也从来不骂骂咧咧，显得从容淡定。甭管输多少钱，从来不赖账，即便当天倒不开，让老板垫一手，第二天绝对如数奉还，还要给老板扔几包烟。

    今天郭小平的牌，依旧兴的厉害。怎么打怎么有，不一会就赢了三万多。大家都避其锋芒，表示这几天他牌太兴，不跟他打了，缓几天，等他背劲上来了，再跟他打。老板忙着挣锅钱，好说歹说，撺掇几个常客又打了三锅。郭小平又赢了一万多。这下，说啥也没人跟他打了。郭小平一边笑着说你们这些人没一点刚，你看我，牌再背，什么时候怂过。一边把牌子数给老板换了钱，用微信收了。

    这些老油条，怎么可能被三言两句左右了，纷纷摇头，不打。

    郭小平觉得没意思，掏钱打发老板买了一条中华分了，表示晚上有人再给他打电话，然后就准备去其他场子碰碰运气。

    这几天手气好，不能浪费了。

    恰逢周末，转了两个场子，都没有位置。老板忙着端茶发烟，再三表示抱歉，实在安排不过来，并表示晚上早点过来，一定给他留个好位置。

    郭小平眼看时间还早，无所事事。出了门来，猛然想起张海泉，今天是周末，他应该在家，就准备喊他出来喝个茶，顺便把上次借的一万块钱还给他。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郭小平比谁都懂得这个道理。

    打了电话，张海泉说自己不在家，下次再约吧。郭小平说，那我把钱转你微信上。张海泉表示不着急，你先拿着用呗。郭小平说你别管了，然后给张海泉转了一万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