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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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下起了小雨。
前一晚，张海泉就在工作群中收到了今天晨会的通知，所以他不到八点就到了单位楼下。停好车，眼见时间尚早，索性去邢老三吃个肉丸胡辣汤。
疫情后，物价飞涨，一个早餐吃出去十二块。张海泉拿了馍和汤，找一个背墙坐下，刚掰了一角馍，一抬头，史振峰端着一碗汤走了过来。他忙冲老史打了招呼，把背包从椅子上拿下来放在墙角，让老史坐下。
“来的挺早啊。”老史一边端起油泼辣子，一边随口问道。
“你也不晚。”张海泉咬了一口馍。
老史四下看看，把身体往张海泉那边挪了挪，压低了声音：“柳总辞职了。”
张海泉停下了筷子，睁大了眼睛：“不是吧，没听说啊。”
“就是今天开会的事。”老史大口扒拉着肉丸。
“人事变动嘛，很正常。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都是高层的事。”张海泉惊讶之余，也感觉很正常。
老史抬头看着张海泉，嘴里不停咀嚼着，好像看着一个傻子一样。
九点，全员大会。
平常张海泉他们都是部门开小会，不痛不痒的问题，纠缠几番，助理做了会议纪要，传到oa里面就行了。
像今天这种大会，一般都是年初、年终才会有。想起老史说的话，张海泉感觉公司氛围确实有些凝重。
会议室很大，可以容纳五十人。当中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围坐着各部门的负责人，后面三排软凳，坐着分公司所有员工。
小助理早已经把冷气开到了最大，张海泉正好坐在出风口，略有一点寒意。
公司老总韩世友环顾自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今天召开全员大会，有个事，需要跟大家讲一下。”
各部门负责人和员工，都打开笔记本，拿起笔，认真做好会议笔记。
“大家不用记，你们也不用做样子给我看。”韩世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用拳头敲击着桌面：“丢人现眼！”
没有一丝声音，整个会场静的可怕。
“你们有些人已经知道了，柳大江离职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柳大江不是离职，是开除！”韩世友有些激动。
“入职十七年，开疆拓土，是公司的元老，也是功勋。功劳公司从来没有抹杀过，也没有亏待过他。西安分公司是柳总一手筹建起来的，在座的很多人也都是柳总提拔起来的。你们出于感恩也好，出于上下级的关系也罢，走得近，无可厚非。”韩世友停顿了一下：“但是。如果你们跟柳大江一样，吃里扒外，妒贤嫉能，因为自己个人的利益没有得到满足，就损害公司的利益，不管有天大的功劳，都马上开除，永不录用。”
副总姜大卫给韩世友递过茶杯，韩世友用手轻轻推掉。
“你们也不要以为大不了离职就没事了，犯法的，交给法律去办。没犯法的，他也不要想在这行混下去了。我韩世友今天把话扔在这里，谁，胆敢再走柳大江的路，我就让他无路可走！”
韩世友说完，转身摔门而出。会场一下炸了锅，有幸灾乐祸的，有戚戚自危的。有茫然的，有惊愕的。
姜大卫送走韩世友，回到会议室，示意大家安静，不要吵闹。
“各部门领导留一下，其他员工先回自己工位。”
张海泉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正准备泡茶，开始工作，部门组长曹辉拿着一包烟过来叫他，让他去吸烟室。
曹辉递给张海泉一支烟，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根，问道：“韩总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火？”
张海泉吸了一口烟：“我不太清楚。”
曹辉笑了笑：“我听说，总部本来想把老韩调回北京，让柳总上来，但是老韩不同意，找了个把柄，把柳总弄走了。”
“哦。”张海泉淡淡的说。
“你觉得柳总人怎么样？”曹辉问道。
“没怎么打过交道，不好说。”张海泉摸不清状况，也不敢多说话。
“其实柳总也是倒霉，你想，在这个位置上，有几个干净的？他老韩就干净？”曹辉掐了一支烟，又续上一支：“柳总虽然被搞走了，但是老韩的日子也不好过，听说柳总联合公司几个高管把老韩在总部点了，所以，老韩今天这么生气。”
“他们高层之间的事，咱们也不好评论。”张海泉含糊着。
“你等着看吧，搞不好，最后走的是老韩，柳总还得回来当大拿。”曹辉自顾自的说话。
张海泉正想再问几句，正好有其他同事也进来抽烟，曹辉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自己走了。
张海泉回到工位不久，他们领导就从会议室回来了，然后招呼部门去小会议室开会。
大家轮流把手头的重要工作汇报完毕之后，部门经理刘晓宇说话了：“你们都是我招进来的，像老张、老谭在公司都十来年了，我把你们当自己人，希望你们有事也不要瞒着我。最近有没有其他同事跟你们说跳槽的事？”
“没有啊。”
“刘总，你是知道我的，别说没人跟我说，就算有人跟我说，我也不可能去啊。”
七嘴八舌，个个都在表忠心。
张海泉也跟着摇了摇头。
刘晓宇挠了挠头：“最近大家工作上都小心一点，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不要到跟前了，你再找我，别怪我不给面子。”
散了会，大家各忙各的。只是张海泉发现自己被邀请拉进了好几个微信群。有平常关系好的几个同事群，也有不怎么熟悉的小区域范围群，里面热火朝天的，正在讨论今天的事情，张海泉只看不发言，觉得自己虽然在公司十几年了，却跟个局外人一样，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其实他也不想知道，他就是个技术员，踏踏实实工作，本本分分做人，不会溜须拍马，更不会曲意奉承。十几年了，连个组长都没混上。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愿意参与公司内部派系的争斗，也不想站队。
群里各种消息都有，真假难辨。张海泉看了一会，觉得无趣。他认为，公司内部再怎么变动，跟他们普通员工有什么关系呢？讨论领导的去留或者曝光高层的隐私，对他们毫无意义。甚至知道的越多，只会成为别人的枪手。他什么也不知道，反而觉得格外轻松。换哪个领导上来，还不都是一样。
他想起曹辉那句话：“在这个位置上，有几个干净的？”
他索性放下手机，不再关心是是非非。他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在公司算个什么。再说了，他自己隐约也有些自信，凭他过硬的技术能力，不说在公司了，起码在他们技术部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公司再怎么变动，也不会影响他的工作。只不过他自己也清楚，公司高层，肯定要有一场大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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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泉和赵小青感情逐步升温，别看他见了姑娘嘴笨，聊起微信来，幽默风趣，一点没有书呆子气。两人约好，下个周末一起去出游，张海泉说去接她，赵小青说不用麻烦，她搭班车就行了，省得张海泉来回折腾。
单位里照常如旧，看不出丝毫波澜，曹辉找他聊了几次，一开始没有说破，后来就索性直言相告自己准备去柳大江的公司了，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一起过去，这是个机会。过去了直接当技术部总监，工资翻一倍。
张海泉说不动心是假的，他在公司十几年了，因为不会处理人际关系，一直没有升迁，现在年龄大了，过了黄金时期，升迁更不可能了。按他的技术能力，当个部门经理绰绰有余，很多以前他带出来的技术骨干跳槽后，工资比他还要多。他心里也有过波动，但是他这人性子稳，不愿意冒险，在公司时间久了，也不想挪窝。在曹辉之前，也有很多业务合作上的伙伴邀请过他几次，他都婉拒了。
曹辉作为他们部门的组长，这么明目张胆的挖人，他感到一丝惊诧。毕竟曹辉还没有离职。
“老曹，你容我想想。”张海泉也不想得罪他。
“你尽快吧，我这两天就辞职过去了，你最好跟我一起走，不然两边都得耽误。”曹辉说的直接而现实。
“好，我考虑考虑。”张海泉压根没有跳槽的想法，只能这样敷衍过去。
“你跟徐凯联系一下，他那边项目上有些技术问题还没有处理，你对接一下。”曹辉交代完，就找别人去了。
张海泉打开邮件，看徐凯发的邮件，技术上没有什么难度，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了十几封，也没有人跟进处理。
他给徐凯打电话，询问了具体的情况，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思路。
徐凯说，技术上的问题，好解决，但是事情没这么简单。他先去协调其他部门的工作，让张海泉等他电话，这个事情，不是技术部一个部门能处理的。
徐凯这次出差，时间有些长了。原来计划了一周的行程，现在生生被拖了一个月。事情非但没有解决，反而朝着更坏的方向发展，这让他一筹莫展。邮件写了几十封，电话打了无数个，各级领导，分管同事，协调了好多次，线上会议也开了三四回了，但是事情，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解决办法。
更让他心烦的是家里的事。出差这一个月以来，妻子、母亲、丈母娘电话一个接一个，让他不堪其扰。
妻子陈怡和他结婚七八年了，一直怀不上孩子。各大医院看遍了，偏方老中医也试遍了，没查出任何问题。他母亲杨金淑不愿意了，明里暗里说难听话，陈怡接受不了，搬回娘家去住了。每次陈怡一回娘家，徐凯两头受气。安抚住母亲之后，跑去丈母娘家认罪，好说歹说，把陈怡劝回来。
这次出差前，徐凯给陈怡千叮咛万嘱咐，不管他妈说什么难听话，忍一周他就回来了。没成想，一出来就是一个月。陈怡实在受不了，又跑回娘家了。丈母娘一肚子火，没处撒，冲着电话就骂徐凯是个窝囊废。陈怡哭着给他打电话，说必须买房搬出去住了，她受不了了，不然就离婚。杨金淑更绝，骂徐凯没出息，娶回来个不会下蛋的铁公鸡，还当宝贝疙瘩。徐凯一时气急，冲他妈喊了两嗓子，老太太哭着挂了电话。再打，拒接。
徐凯给陈怡发了消息，让她在娘家索性多住些日子，等他回去了再说。
工作上的事，需要抓紧处理了，不然回家遥遥无期。
他给直属领导打了个电话，询问事情有没有最新的处理意见。直属领导打着马虎眼，说这事他这个级别处理不了，不行你直接问一下总裁办吧。徐凯心里暗骂了一句王八蛋。什么责任都不敢担，你当什么领导。总裁办需要协调，你也不出面。再说了，这个事，都跟总裁办反映过多少次了，哪里有人管。
他在钉钉里找到营销部总裁的电话，打了过去。
总裁没等他说完话，表示这个事情需要写一个邮件说明情况，他们会研究一下。
徐凯压着怒火，陪着笑脸：“您看邮件我也写了十几封了，情况咱们线上会议都研究好几次了，是不是能尽快拿出一个解决方案，我去和客户沟通一下，尽早把这个事情处理了。拖得越久，对咱们公司来说损失越大。”
总裁没有答复他，表示自己有个会要开，这个事，下来再说。
徐凯没办法，又给直属领导打了电话，把和总裁沟通的情况告诉了领导。
领导砸了咂嘴，说那就等呗，看总裁办怎么解决。
徐凯急了，说已经等了一个月了，还等到什么时候。你在单位，直接找一下总裁把事情问一下吧。
领导说，干什么事，都要有流程。你急有什么用。
徐凯还想争取，领导打断了他，说了一句话：“徐凯，我们都是打工的。
徐凯挂了电话，明白了。心也凉了。
他给客户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公司的态度。客户无所谓的表示，反正款还没付，随便你们。
徐凯思索再三，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既然事情暂时解决不了，在这等下去还不如先回去了，于是定了当天晚上的飞机，回西安。
回到西安，徐凯顾不得疲累，先去了丈母娘家找陈怡。陈怡父母都睡下了，听见徐凯来了，都披衣起床，来到了客厅。
丈母娘早都想好了台词，准备臭骂徐凯一顿。但是看见风尘仆仆归来、一脸憔悴、提着行李的徐凯，也心疼不已。
“吃饭了吗？”陈怡一边给徐凯放水洗脸，一边关切的问道。
“飞机上吃了简餐。”徐凯提过行李箱，把从外地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放在茶几上。
老丈人扶了扶眼镜：“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事儿不顺利，耽搁了。爸妈，你们先坐，我去洗把脸。”
徐凯走到卫生间，反闭了门，接过陈怡递过来的毛巾，冲媳妇傻呵呵的一笑。陈怡扭过头，不理他。
徐凯把脸沉入水池中，将冷水开到最大，凉水猛的把他激了个颤子。
陈怡急忙调小了凉水，一拳打在徐凯后背上：“二逑！”
徐凯想起身跟媳妇腻味一下，被陈怡一把按住头，给他洗起了头发。
洗好头发，陈怡让徐凯自己把头发吹一吹，她去厨房给徐凯做饭。
“哎，我真吃过了。飞机上，咖喱鸡肉米饭。”徐凯认真的说道。
“鸡蛋青菜面还是鸡蛋拌汤？”陈怡压根不理他，给他直接来了个选择题。
饭端上桌，徐凯一点胃口也没有。胡乱扒了两口，就停下了筷子。
“吃完，别剩。”陈怡拿起筷子，又递给徐凯。
“歇一会再吃，我抽根烟。”徐凯从包里掏出烟，摸索半天，没有打火机。上飞机的时候，扔在安检处了。
老丈人回房取了打火机给他，徐凯恭恭敬敬的给老丈人点了一支烟，自己才点。
徐凯抽了几口烟，心情舒缓了许多，开口对丈母娘说：“妈，一会我把陈怡接回去吧。”
陈怡坐着没说话，她跟婆婆有矛盾，但是跟丈夫，却恩爱的很。
没想到丈母娘火冒三丈：“想都别想。徐凯，你妈太过分了。三番五次，我们都不计较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行。不给个说法，陈怡过去还得受气。”
老丈人和稀泥的说：“你少说两句吧，人家里的事，你瞎搅和什么。陈怡，一会跟徐凯回家去。”
丈母娘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指着老伴骂道：“陈爱国，你老糊涂了吧，咱闺女在徐家受了多少气，你屁都不放一个，你这会显本事了。”
陈爱国撇了一下嘴，抽烟，不说话了。
丈母娘冲老伴发完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气的嘴唇发抖：“让你妈来接。”
徐凯闷头抽烟，思索着怎么缓和。
陈怡看大家都不说话了，用脚轻轻踢了一下徐凯。
徐凯抬头看了一眼陈怡，又看了一眼丈母娘，下了决心似的回道：“行，让我妈来接。”
丈母娘本说的气话，没想到徐凯竟然同意了，一时还给她弄的有点不知所措。
“让陈怡再住两天，我回家批评一下我妈，让她过来给二老赔礼。亲自给陈怡道歉。”
陈爱国急忙劝道：“徐凯，跟你妈好好说，老人要哄着来。”
丈母娘也软了下来：“赔什么礼，让你妈过来吃个饭，我们也好长时间不见了。”
徐凯反客为主，心里偷笑，嘴上却硬的很：“你们别管了，这回必须让杨金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陈怡见丈夫向着自己，也十分高兴。
徐凯端起剩下的饭，几口就吃个干净。
老两口见女婿是这样的态度，心情也好了许多，就回房睡觉去了。
徐凯和陈怡，一月未见，彼此想念，猴急猴急的进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