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如初见
离魔界最近的一个城镇被魔焰完全吞没，仙门的弟子们赶来时，眼前只剩即将燃尽的火焰和残损不堪的废墟。
群魔来势汹汹，天与地的结界被群魔撕裂，地心的火焰冲出了裂隙，一时间，天雷降世，火烧万里。
厮杀与哀鸣刺穿耳膜。
燕玉领了一队韶阳弟子赶去封印天地的裂隙。
“寂渊现在何处？为什么一直没见到他？”林照霜突然问。
向秦说：“他去了西边。”
囚虚域，寂渊一掌打碎禁制，旁若无人的往骨影走去，上前阻止他的暗雪门人尚未接近，就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劈得神魂俱灭。
其中有暗雪掌门。
寂渊轻而易举地拔出了骨影。
骨影重回他的手中，发出了尖利阴骇的鸣啸声，好似鬼魅的怪笑。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戡灵，一剑朝着戡灵斩下，没了北溟灵力保护的戡灵瞬间断裂。他的心情变得很好，像是透过它就能看见北溟倒在他面前求败的模样。
那一道剑势撼动了整个西岛，无数道万丈鸿沟撕开了地面，海水顺着它们从四面八方灌入，冲破了堤坝与垣墙，岛上房屋农田损毁无数，被海水冲走的人在一个浪潮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寂渊凌于虚空之中，满意的欣赏着世间正在进行的死亡与哭泣。
修为稍低的暗雪门人被派去救助困在海水中的百姓，剩下的全都拦在囚虚域，剑尖指着寂渊。
寂渊原本不打算多留，这时却对周围视死如归的毅然目光感到好笑，于是撤去了毁天灭地的剑招，骨影上的灿灿光华熄灭了下去，一团灵力在他手中如火焰一般跳动，逐渐凝为一个摧折人心的毒咒。
在那个毒咒被他打出之前，江云烬自人群之中阔步上前。
寂渊看了一眼江云烬手中的破空，耻辱与愤怒让他瞬间陷入狂暴。
“是你，来得好，免得我四处去找你。”
破空与骨影相撞，瞬息之间二人已拼尽杀招。
寂渊用咒诀束缚了江云烬的四肢，双手握着骨影，将全身的灵力灌注进了剑身，之后一剑穿心将他钉死在地上。
“就凭你，也想当救世主？蠢货，和北溟一样的蠢货。”寂渊满眼戏谑。
江云烬双手握住插在胸口的骨影，想要挣扎着再起身，眼里的倔强与不服输却让寂渊眼里嗜血的光芒更盛，瞬间加重的力道让那双鲜血淋漓的手垂了下去。
海水漫入暗雪，打湿了他的头发，晕染开了衣裳上的血迹，也灌进了鼻腔，最后将他完全淹没。
骨影从心口抽离时，一股温热的血液喷入水中，倒映在水面上的日光与寂渊的面孔被一片血色遮盖。
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至今为止他许给过她的陪伴，总不能每次都失约。
林照霜赶来时，看见的是抽剑欲走的寂渊，还有从及膝高的水里站起来的江云烬。
血还在从他的心口往外渗，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目光平和安静，破空感知到了他的心意，因为难过而安静得不像一把暴躁阴狠的魔剑。
“找死。”寂渊一剑刺去。
林照霜看懂了江云烬有着与她一样的打算，但只有她才有资格。
江云烬的余光里看见她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可是最后来到他眼前的只有一团光影。
那团光影没入破空剑中，重获剑灵的破空光华大作，迸发出的光芒瞬间毁去了寂渊的双目。
江云烬朝他横劈一剑，那一剑将天地之势发挥到了极致，至清至纯的剑气将他二人一起淹没，寂渊在其中魂飞魄散。
一只凤凰随着那道剑气飞出，往天地之间飞去，金色的尾羽拖出一片七色的光。
那绚丽的七色光如雨落满人间，熊熊燃烧的魔焰逐渐熄灭，所有人身上的伤口都在缓缓愈合，世间暗浊往魔界退去。
江云烬低头看着捧在手里的破空，无声无息掉着泪。
“别哭啊，以后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剑灵笑语盈盈。
……
暗雪新入门的几个弟子练剑练得手酸了，干脆往绵软的草地上大咧咧一躺，聊着新听来的故事。
“你们知道百年前寂渊重新出世，率领万千邪魔与各仙门那一战吧？咱们暗雪就因为守护骨影与戡灵两把剑，被寂渊亲自动手攻击，据说当时的掌门就死在那边的囚虚域里。后来多亏了咱们的恕行师兄斩杀了寂渊，救了天下，积下无量功德，之后他就飞升为仙了。”
“听说恕行师兄当时还喜欢过盛山的一位师姐，也不知道如今那位师姐有没有成仙，还能不能找到他。”
“盛山当年的伤亡不比咱们暗雪好看多少，据说那位师姐在当年那一战之后就没了音信，或许也已经……唉。”
督促晨课的师兄走了过来，吓得几个弟子一跃而起。
“今早让你们挥剑一千次，可都做到了？”师兄面色平和，语气却是严厉的。
一名弟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抓起了剑，说：“还差三百次……师兄，我们几个刚才说到了恕行师兄，都觉得敬仰，就情不自禁的多聊了几句，你别生气，我们这就继续练。”
“什么恕行师兄，辈分都叫乱了，你们也该尊称他一声云烬上仙。”他双手拢在袖里，望去天上的目光里也带着几分敬意，“过几日的颂年节，掌门会邀请云烬上仙回来，届时就能见一见他了。”
仙界。
一片梨林的尽头有一座古朴的亭子，再往前十步，是断崖之间的苍茫云海。
坐在亭子里的江云烬斟了两杯茶，问：“霜霜，过两日是暗雪的颂年节，暗雪掌门邀我回去一趟，你可愿意和我一起？”
被他放在腿上的破空华光莹莹，透明的剑身上倒映着天光云影。
林照霜的声音从其中传来，她奇怪道：“你平时去哪里都带着破空，怎么回暗雪就不打算带了？”
江云烬微一挑眉，也没有回答她，依旧不紧不慢地问：“前几天我做了银丝饼和小米糕，出了一趟厨房之后，回去就见少了几块。昨天芰荷仙灵送来了一壶仙露，夜里我原本打算倒一杯给你闻闻，结果发现那封口上的封印与白日里见到的似乎不太一样。霜霜，你觉得是谁干的？”
林照霜沉默了片刻，认真说：“我看八成是小曦，否则整个上清还有谁敢偷吃你的东西？”
江云烬哦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快要遮不住了，只好把茶杯送到嘴边。他想了想，实在忍无可忍，把破空抓了起来。
“你抓这么紧做什么，破空要是被你捏碎了，我住哪？”林照霜笑道。
“你住哪？”江云烬拎着破空晃了晃，“这一百年来，落白居每天都有仙灵打扫得干干净净，前几日听说还在床榻上捡到了头发丝，你现在说你不知道住哪？”
破空又是一阵沉默。
“化形了还不让我知道，霜霜，你实在让我伤心。”江云烬装模作样叹了叹气，把破空随手放在了身后的石桌上。
破空剑中有光芒逸出，等那团耀目的白光消散下去，林照霜坐在他的腿上，目光温柔。
江云烬眼眶酸涩，笑着忍下了泪。
他朝思暮想的人，等了无数个春秋往来的人，终于真实的回到了他的眼前。
“我原本是想早一点告诉你的。”林照霜笑吟吟道：“可是你每天去九转灵泉洗剑的样子很好看。”
江云烬的情绪已经绷不住了，他把她拉近，低头就吻下来。
林照霜沉溺于他眼里不变的炽热爱意，含糊不清地挤出几个字：“现在也……也很好看。”
风过山林，梨白如雪，一如当年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