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空剑灵
司齐嫣低下头，错愕地凝视着那把剑，然后凄凄一笑，闭眼不再看任何人。
原来魔果然都是铁石心肠，再久的陪伴也无用。
原来即便是光明磊落的藏锋宗弟子，也会出于嫉妒而残忍打碎她小心翼翼维护的梦。
司齐嫣心里这样想着，越发害怕回到一百年前孤苦无依的时候。
“是，我骗了你，因为我喜欢你，从第一眼就喜欢。我不是霜霜，你的霜霜早就已经死了。”司齐嫣的声音无比绝望，她知道欺骗已经无用，却也不敢完全回应他的质问。
“我为什么会失忆，说。”
因为情绪在瞬间的失控，江云烬的手颤抖起来，无形中加重的力道让剑刃割破了司齐嫣的皮肤。
“你在归虚河里找她的魂魄，找了那么多年。归虚河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司齐嫣反问他。
江云烬万念俱灰，握剑的手最终缓缓垂下。
“我将你误认为霜霜，我也有错，是我对不起她。你走吧，今日我原谅你对我的欺骗，下次如果再见，一定取你性命。”
司齐嫣咬了咬唇，捂着心口踉跄离去。
林照霜也举步往魔界之外走，听见江云烬在身后叫她：“我想记起以前的事情，我要去找她的转世。你帮我。”
“你放过她吧，也放过你自己。找到她的转世又如何，身份不同，性格不同，际遇不同，早就不是同一个人了，强行弥补曾经错过与遗憾，或许又只是徒增新的伤害。既然无法重来，不如不见。”林照霜的语气很平静，听上去不像是劝说，而是在叙述自己的决定。
“我偏要重来。”江云烬对着她的背影说，却再无回应。
他恍惚之间觉得，梦中那个模糊不清越走越远的背影竟然与眼前的这个背影无比相似，一样残忍决绝，一样是抛弃他于寂寥虚空之间。
再也不会回来。
年轻的魔君骤生心魔。
同日，破空剑灵趁江云烬心智混乱之际挣脱禁锢，破剑而逃。
一束血红的光划过魔界的上空，消失于界门之外，如一颗不详之星。
人间六月，阴雨绵绵。
司齐嫣回到了那间荒芜积尘的竹林居里，那是她小时候重生的地方，也将是今日的坟墓。
她起初抱膝坐在屋檐下，埋进臂弯里的一张脸因为疼痛而扭曲。后来她痛得无力，滚落进眼前的水洼里。细密的雨侵入皮肤，骨头里似乎也要长出湿冷的霉。
修为低微，心疾发作了却没有江云烬在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雨声在耳畔变得渺远，好像努力哄她入睡的古老歌谣。
她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血色的光从天上坠落，在司齐嫣身前飘忽摇摆，她满眼都是一片红色的血雾，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你是谁？”她努力动了动嘴唇，声音细如蚊吟。
“破空剑灵。”它的语气轻缓娇软，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意思，“司齐嫣，你真可怜啊，死在这种地方，即便腐烂成了泥，江云烬也不会为你留一滴泪，或许还会觉得你死得太容易了。”
“你别说了！他那般无情无义，不曾记得我的一点好，我好想杀了他！”司齐嫣的眼泪掉了下来，让原本模糊就有些的视线变成一片灰白。
其实在一百年前，她不怎么容易哭的，恐惧与眼泪如果被老魔君看见了，只会换来他更显而易见的厌烦。可是后来江云烬到了她的身边，她发现她的一点点泪花都能让他变得百依百顺，眼泪就从那时候起，变得很多很多了。
“就你？你杀不了他。把你的这具身体给我吧，我替你报仇，用你的这双手杀他，如何？”破空剑灵悠悠变化着形状，伸出一只触手抬了抬她娇嫩的手指。
司齐嫣不信道：“我这具身体与最弱小的魔没有区别，为什么选我？”
“你有明凰之心啊，你是没办法炼化它，但我可以，我能将这么一个绝世难求的宝贝化为己用。”破空剑灵自信的笑道，“你反正都要死了，与其让它浪费掉，不如信我一次，我可是上古剑灵，说话算话，不会像江云烬一样辜负真心。”
“好。”司齐嫣闭了闭眼。
破空剑灵欢愉的钻进了她的身体。
她吃尽了司齐嫣的记忆与魂魄，也让明凰之心在层层魔气的浸染之下变得温顺起来。她把手伸到自己眼前，饶有兴致的欣赏着细嫩修长的手指。
“就用这只手掏出他的心脏吧。”破空剑灵心情愉悦。
雨越下越大，一连数天，半点要停歇的迹象都没有。
鲜血混入雨水，一股股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向四面八方，漫上林照霜停驻在长街上的白靴。
林照霜一路上见到不少地方有魔气滞留，而这个小城里更是有浓郁魔气萦绕在上空，她连忙进城，只见城中遍地是无辜百姓的尸身，一些修仙门派的弟子正与城中的魔奋力拼杀。
林照霜执扇化出道道光影，将一个魔困于不断收紧的桎梏之中，打开的扇面悬在他的头顶，一旦落下就能拍碎他的魂魄。
她的语气很冰冷，问：“你们突然到人界来做什么？”
“林姑娘？林姑娘饶命，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他在魔界时见过自愿留在魔君身边的林照霜，以为她和那些对魔恨之入骨的修士不一样，此刻希望用一句真话来换自己一条命，“破空剑灵与魔君已经大战数天，魔界被他们打得天崩地裂，我们这些修为低微的魔只能跑到人间来躲一躲。”
“你们魔君情况如何？”
“君上与破空剑灵胜负不分，但已身负重任……恐怕终将力竭。”
林照霜的扇没有拍下去，让他死在了弑魔的光影之中。
她转身就毫不犹豫的往魔界走。
不是早就想清楚了，留在魔宫的那个江云烬和自己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吗？为什么还会担心他的生死？
林照霜一路上都在问自己，到了魔界看见江云烬时，所有的疑虑与挣扎都消失不见。
血色的雾气飘散在魔界上空，仿若一道道斑驳的血痕。
半空之中，破空剑灵的掌心里有一道妖冶诡异的红光幻化为了剑刃，抵在江云烬的胸口。江云烬的剑架在她的脖颈上，破空剑纵使已失去剑灵，散尽光华，灭强之威却不减半分，必杀之意依旧让人胆寒。
他二人对峙已久，实力相当，手中的剑无法刺入对方遍布伤痕的身体里一寸。
林照霜一见到“司齐嫣”，就察觉到她已经被破空剑灵占据了身体，从世上彻底消失了。
破空剑灵竟然还有本事魔化了那颗明凰之心。
而江云烬好像彻底换了个人。
他双目赤红，神色疯狂，这一次是真的不认识她了。他一身冰冷的杀气，染血的唇角显得嗜血狠戾，好像真正变成了最冷漠无情也最让人恐惧的魔。
江云烬的手腕猛然一抖，破空剑灵就张狂的笑了起来，用力将虚幻的剑刃推进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