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归烬
他与破空剑灵恶斗了数天，体力终于到了枯竭的时候。而破空剑灵却有明凰之心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江云烬！”
剧烈的恐惧与担忧化为疼痛，揪得林照霜的心阵阵抽搐，似乎被那把虚剑刺中的人是她。
一道灵力随着扇上的风撞在了那把虚剑之上，却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根本不能将它打散。
“人间的修士虽然没什么本事，却个个都这么不怕死。”破空剑灵对她笑了笑，笑意之中带着嘲讽与残忍，像是故意戏弄一般，她动作放缓，让林照霜清清楚楚地看见那把光刃虚剑又往江云烬的心口送进了半寸，“你竟然又回了魔界，想救他？你要怎么救啊？”
血从伤口中不停涌出，浸染在江云烬黑色的衣袍上，其实看不出什么痕迹，但是他的脸色因为失血而迅速变得苍白起来，让那双眼里的红色显得更加诡异而疯狂。
他使出余力，一掌劈在破空剑灵的身上，二人同时连连后退数步，激荡的气浪让躲藏在很远之外的魔也会觉得胸口钝痛。
破空剑灵又往他的方向追了上来。
林照霜抚过自己的心口，闭上眼，似乎感受到了从她身体里剥离出的明凰之心的跳动。
她执扇凌空，白色的灵力从快速结出的手诀中飞出，一股股注入破空剑灵的身体。
那些几乎要完全渗透进明凰之心的浓郁魔气被灵力洗涤得干干净净，属于那颗神器的圣洁光辉在沉寂了数百年之后的此时此刻，终于真真实实的亮了起来，让破空剑灵觉得自己像是热烈日光下的朝露。
“你竟然就是明凰之心的主人！”破空剑灵难以置信地看了林照霜一眼，见势欲逃。
可是那颗心脏却已幻化为无数条鲜红的锁链，刺穿了胸口，把她与司齐嫣的这具身体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人间的修士们还有一点本事，也是你想不到的。”林照霜语气平静，一步步走到破空剑灵的身前，手指点在她的眉心，让她连挣扎也做不到了。
一个以林照霜为中心的金色阵法亮了起来，将她与破空剑灵紧紧包裹在了一起。那么圣洁又浩瀚的金光仿佛来自无上的天神，能吞噬世间的一切黑暗与阴邪。
林照霜从小精研剑术与咒阵，在布阵破阵一事上有许多独创之法。而此时的这个阵法，林照霜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悟出的，只知道一生也就用得了这么一次。
“你竟然以身殉阵？”破空剑灵一时竟有强烈的濒死之感，她尖声叫了起来，死盯着林照霜的那一双目光从惊讶愤怒变成了可怜与嘲弄。
“不然呢？让你逃出去再害人？”林照霜看懂了破空剑灵的目光，她看了一眼江云烬，轻笑起来，“我是为了他，也不止为了他，世间千万人，总有人值得我全力相护。”
阵法的光芒越发浩荡，让破空剑灵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
世间的名门正派，似乎都喜欢在这种时刻说些大义凛然的话呢。破空剑灵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娇软又飘渺，明显带着恶意的蛊惑。
“江云烬，来，杀了我，只要杀了我，你就能见到你的霜霜了。”
她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把这句话送进了江云烬的脑海里。林照霜今日既然已经做好了殉阵的准备，那不如就和她一样，死得彻底一点。
被破空剑刺穿的魂魄，都会变为世间终将消散的一缕风。
江云烬那张苍白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原本疯狂到分辨不出任何人的那双眸子里浮现出炽热的渴望。
林照霜听见这句话时，就觉得不妙，可是不等她想办法做出任何制止的动作，一道毁天灭地的强横剑气就迎面劈来。
江云烬握在手中的破空剑刺入了阵法之中，穿透了破空剑灵的身体，也落在了林照霜的身上。
破空剑气撕裂魂魄的疼痛让林照霜的头脑空白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用尽所有力气维持住了阵法的最后一瞬光芒。
片刻之后，金色的光黯淡下去，林照霜与破空剑灵都从半空之中摔落在地上。
她好像听见了一阵细微清脆的风铃声，从天而至，恍然如梦。
或许只是濒死的错觉吧。
她连眼皮也再难抬起。
破空剑灵的身体与林照霜一样，渐渐变得透明。在完全消失之前，一簇红色的流光从破空剑灵的心口飞了出来，化为一只凤凰的虚影，眨眼就消失在魔界的上空。
只留下一声悠长的鸣叫。
那声音震山撼海，让屋宇倾塌，兵刃破裂，也让落在地上的那条项链碎为粉末。
被遗忘已久的所有记忆终于倾泻而出，疯狂冲击着江云烬的脑海，让他一阵眩晕跪在地上，那种走到尽头的绝望感将他淹没，就好像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孤岛之上。
他不敢承认自己做了什么。
三百年前，他害怕失去她，最终却将她害死，滴落在城郊的血泪无人看见，未说出口的生死与共，只有一人赴约。
三百年后，他把加倍的关心呵护补偿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又亲手杀了她。
阴差阳错，荒谬绝伦。
江云烬从痛苦中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铸剑池边。
经年不灭的火光能融化世间最坚硬锋锐的铁，也可以让所有的痛苦与回忆付之一炬。
他突然想起，林照霜离开他时说的那些话，其实早就已经应验。
他强行弥补曾经的错过与遗憾，却只是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伤口。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在教会她化雨诀之后赶她回去，去做藏锋宗里坚毅冷静的大师姐，去做云京十五州上前途无量的新秀。
为什么偏偏亲手毁了她。
江云烬手握破空，毅然跳入铸剑池。
往事归烬，不必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