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是扇
林照霜知道一些可能帮助人恢复记忆的药方，魔界里缺少其中需要的几种药材，她就从人间带了许多回去。
其中最重要的寸心花，还是从藏锋宗里取出来的。
自愿留在魔界的人，再踏进宗门，会给宗门惹来非议。
她不敢再入藏锋宗，只能站在宗门山脚，放出一只灵蝶，将顾止引来。
“霜师姐，你回来吧，大家都很想你，宗主始终都关心着你的安危。”顾止的语气近乎恳求。
林照霜只是对他笑，说：“我心中已有私心，有杂念，即便再回宗门，也悟不出什么道。你我二人，留一个在藏锋宗就够了。我来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请你给我一些寸心的花种。”
寸心花能修补破碎的记忆。天上地下，也就藏锋宗里存放的一些寸心花种最容易求得。
顾止很快就把寸心花种取来给她了。
在林照霜转身越走越远之时，顾止郑重其事地朝她喊：“霜师姐，我去取寸心时，宗主看见了。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回家。”
林照霜后来无论何时回想起这句话，都觉得师恩深厚，此生难还。
至于江云烬为什么会失忆……
司齐嫣的假意天真让林照霜猜测她是唯一知道原因的人了。既然从司齐嫣的嘴里问不出话，那她只能再好好想想别的手段，即便不太光彩也没关系。
林照霜刚回到魔界，就看见几个护法神色凝重地往外赶。
“雪护法，发生什么事了？”她拉住雪鸿的胳膊。
雪鸿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整个人化为一束红光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破空剑出世，君上被困阵中。”
林照霜的心一沉，转身跟上他们去了妄回山。
妄回山上，三团金光已散，江云烬的身体悬于半空之中，破空剑的幻影围绕于四周旋转不歇，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剑阵。
阵中有风声呼啸，那猎猎罡风绝无春日里抚平烦忧的温柔，而是时刻准备着将擅动之人绞割为碎片。
破空的璀璨华光如灼目阳焰，剑身透明如冰霜，其上有几条黑色的花纹勾勒出它的轮廓。它悬于江云烬的头顶，似乎就要落下。
浓郁的魔气从江云烬身上爆发，将破空的光芒遮挡了大半，阵中的罡风随之变缓，可那些魔气也再难往上将光芒完全覆盖。
“君上，我等前来破阵！”几位护法持剑而上。
“退下。”江云烬沉声喝止。
他们一旦入阵，只有死路一条。而他站于阵眼之上，只要不移动，就不会被破空剑阵的罡风与华光所伤，反倒安全。
只不过，要费很多力气才能结束与破空剑的对峙了。
林照霜跑到了剑阵旁边，她看了一眼往华光之上扩散的魔气，就知道了江云烬的打算。
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也会耗尽他的力气。而等到他脱力的那一刻，万一破空剑还未被魔气控制，就会准确落的在他的头上。
林照霜左手握诀，右手执扇，飞身进了阵中。她落在他的身前，将他从阵眼中替换出来，折扇猛地拍在他身上，一层脆弱的防护阵在他四周点亮。
江云烬震惊不已地看着她，眸光汹涌波动。
她从进入阵中的那一刻开始，满身的血痕有增无减，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到底有没有害怕的东西？
“赶紧出去，我来破阵。”林照霜对他说。
“多事。”江云烬微微皱眉。
“出去！”她突然厉声呵斥。
江云烬惊讶了一下，印象里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但又好像在如梦一般虚幻的曾经，他因为同样的固执而挨过同样不留情面的斥责。
他拧身退出剑阵，那层金色的防护恰好完全破裂。
魔气的瞬间散去让破空剑的光芒直接压了下来，林照霜来不及去管唇边突然流出的血，双手变化着诀，握在手里的折扇竟然迸发出万丈剑气，将那些呼啸的风声，旋转的剑影全部吞噬。
一声爆响之后，破空剑阵崩碎。
林照霜拂袖甩出一道气浪，将那把从头顶落下的剑朝着江云烬送去。
“君上小心！”几个护法以为这个嫉恶如仇的藏锋宗弟子是想趁机刺杀江云烬，纷纷飞身而上，想要将他推离原地。
江云烬如同没有知觉一样，不避不躲，就站在原地看着林照霜从半空之中无力跌落下来。
许多模糊的虚影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在遥远又模糊的从前，似乎也有一个穿着淡紫色衣裙的人，许多次都挡在他面前。
那个人身形娇小，个子比他矮了一个头，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似乎不能起到任何作用，但是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和弥天杀意，的确没能够再落到他的身上。
对了，那个人的手里执的是短兵。
是扇。
江云烬用力回忆，想让那个人的面容变得清晰一些，脑海里却骤然一空，一簇闪电在其中炸响，让他头疼欲裂。
破空剑终于飞来，插进了他跟前的雪地里，铮鸣不歇。
飞身而来的几个护法滞在半空，松了一口气。
江云烬低头看了一眼破空剑，伸手把它拔起。破空剑感受到了有人意图控制它的气息，在他的手中疯狂颤动，森森红光从剑身上迸发，刺得江云烬手心滴血。
它就像是一条不甘被驯服的恶龙。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他们俯身围着这把寒光熠熠的魔剑连连赞叹，也为江云烬担心。
“君上，你的手……这把剑要如何收服？”雪鸿掩唇抑制住尖叫，担忧地问他。
“去把子郁找来。”江云烬吩咐道，同时往剑身注入了一股力量，让它的挣扎变得不再那么难以控制。
子郁是魔界最厉害的铸剑师。
“是。”护法们迅速领命而去。
整个妄回山只剩下他与无人问津的林照霜。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在意林照霜的死活。
妄回山风雪渐紧，她倒在地上，快要被厚厚的积雪完全掩埋，不会再有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那个消失在茫茫一片白色里的背影。
江云烬走过去，想把她从雪堆里拉出来。破空之阵的罡风与华光不仅割开了她的皮肉，似乎还划破了她的骨骼。他拉着她的时候，以为她整幅骨架都要被拉散。
江云烬最终蹲下身去，小心推开了她身上的积雪，把她背了起来。
血嘀嗒嘀嗒落在地上，声音又清晰得像是滴落在耳边，让即便是处于昏迷之中的林照霜也惶恐不安，以为自己回到了逃出幻夜城的那一天。
江云烬回头，看见自己的肩上被突然而来的一阵眼泪打湿，不禁挑眉。
“原来你是知道疼的啊？”他想起她刚才入阵时的无畏，忍不住笑了声。
林照霜再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的那间屋子里。
江云烬在她旁边，司齐嫣自然也在。他们两个看她的目光都和往常不太一样，前一个若有所思，后一个有些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