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错位
“藏锋宗的大弟子，今后由你来做。”
林照霜摸出贴身令牌，塞进了顾止的怀里，一掌将他送出了界门。
红色的剑光追了上来，撞在扇骨之上。两股气浪激荡得地面摇晃起来，一紫一红两道身影在眨眼间已拼尽杀招，狂风之中夹杂兵刃的撞击，如隐隐雷鸣。
黑压压的魔卫重重围了上来。
扇骨上的薄刺在即将刺穿雪鸿那雪白的脖颈之时，一把无比熟悉的飞剑拖着三尺清辉穿透了林照霜的右肩。
林照霜倒在地上，看见江云烬疾步上前，一身肃寒的杀气远胜在魔殿里重逢的那一天。
她看见他拔出了插在她肩头的剑，然后毫不犹豫地要再把它送进她的心口。
林照霜痛得眼泪直掉。以往也受过比这还重的伤，却没想过哭。
“我警告过你的。”江云烬目光平静，被他的剑钉在地上的人似乎无足轻重。
“云烬，等一下！”司齐嫣跑得气喘吁吁，拉着他的衣袖差点要脱力蹲下去。
“别杀林姑娘。”她用可怜得令人心软的语气向他提要求，“我很喜欢林姑娘，她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她要是死了，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又会在某个寻常的时刻突然疯狂跳动了呢？
朋友？林照霜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在凉亭里的话，猜想她的十分天真有九分是假。
“她放走了所有的修士，你没有血，会死。”江云烬难得有听完她撒娇也无法平息怒气的时候。
“可我最近都没有难受了，或许一碗血的作用就可以管很多很多个月呢，我不想因为我就要了那么多人的命。”司齐嫣急得撅嘴，“如果我哪天真的又不舒服了，你再去抓一个人也不迟啊。”
江云烬最终点了点头。
“林姑娘，你不要记恨云烬，关乎到我性命的事情，他是会多计较一些。”司齐嫣亲自给林照霜送来了药，神色里带着抱歉，“他看着是很冷漠执拗，熟悉之后呢，就变得很温柔很好说话了。”
林照霜都知道。
他的冷漠执拗与温柔包容早在三百年前就给到过她身上，可惜现在只剩下前者了。
她突然就有点恨司齐嫣，很想把面前那纤长脆弱的脖颈捏碎。
“林姑娘，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云烬面前，他就不会生气了。”司齐嫣见她发呆，以为她还在害怕，就轻声安慰她。
她为林照霜讨来一间幽静的小院子，离她住的地方很近。
“好，谢谢嫣夫人。”林照霜收敛了无用的杀意，看着她轻快地走了出去。
夜里，江云烬做了一个梦。
那个身着淡紫色衣裙的背影依旧独行于白茫茫的空间之中，但是这一次，她的步子虚弱而踉跄，单薄的身体上竟然容下了五道血肉模糊的刀伤。
江云烬心痛难抑，却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她，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地上，像一只破碎的风筝。
她在喊江云烬，呜咽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也被白茫茫的落花压进尘埃。
江云烬突然醒了过来，眼角湿润，模糊的痛感反复袭击着心脏。
几杯清茶也压不下心里的惴惴不安，他顺从最本能的意愿往外走，最终停在了林照霜的屋外。
夜色深沉，她却还没睡，屋里点着一盏灯。
林照霜感受到了他的气息。
她说：“如果有话，就进来说。”
江云烬推门而进，看见她正好在收拾画符剩下的东西。
林照霜率先说：“明日我想去人间一趟，应该要多待上几天，希望魔君同意。”
“去做什么？”江云烬问。
“想去看看一个重要之人给我留下的难题到底有没有解。”林照霜想起江云烬曾经的模样，嘴角有柔软的笑意，“就像魔君心心念念之人一样重要。”
三百年过去了，人间也许再无认识她与江云烬，明舒或许也已经不在人世，但明舒是最有可能知道江云烬为什么弃她而去的人。
蹊跷的事情总有迹可循。
江云烬怔了片刻，鬼使神差地点头：“可以。”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问：“这些是什么东西？你少在魔宫里耍花招。”
林照霜的笑意黯淡下来，平静地说：“一些能修复破损记忆的东西。”
她今天试了一张，他就在梦醒之后找到她这里来了，看来是有一点用的。
江云烬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警告道：“林照霜，我劝你不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我与霜霜能走到今日，来之不易，无论谁报以任何目的妄图破坏，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除掉他，让他带着那些虚伪可怜的故事一起下地狱。”
“记住了。”林照霜咬了咬唇。
无念宫修建得如高山一般巍峨气派，可是门派原本的无上风采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萎靡不振了。
林照霜不确定的问无念宫的弟子：“明舒姑娘可还在宫里？”
明舒的事情一直在宫里流传，他们都是知道的。
“不在了，当年她被斩断双腿，从此一蹶不振，无法继续修行，已经过世很久了。”那名弟子疑惑的反问她，“姑娘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明舒？”
“我是她的故人。”林照霜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包极品丹药递给他，问：“她当年为什么会被斩断双腿，这件事情应该可以说的吧？”
那名弟子惊喜地收下东西，说：“明舒的双腿是被一个修为高深的魔斩断的，我也是听说，当年他曾只身血洗幻夜城，随后就突然闯入无念宫，说是明舒不该欺骗他，让他害死了一个视如性命的人。宫里弟子死伤无数，却依旧没拦下他。”
林照霜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原来当年明舒眼里的确有隐晦的嫉恨，不是她虚弱之际的错觉。
林照霜稳了稳心神，多问了一句：“那朝安又在何处？”
“当年宫殿之下有妖邪动荡，朝安协助宫主镇压妖邪之后就走了，后来他回过一趟无念宫，将明舒痛斥了一番，甚至想要出剑杀她。之后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不过那个魔就是在他离开之后不久找上门来的。”
那名弟子摇头叹气，继续说：“听说明舒当年很喜欢朝安，大家都劝他应该娶了明舒，莫辜负美人心意，也能成为下一任宫主。不知道这两个人何至于翻脸至此。”
林照霜心中明了。
江云烬的身体根本不能修行，他后来坠魔，肯定是服下了那颗魔丹。
林照霜心意坚定，江云烬是因为她而入魔道，她会让他想起所有，带他离开。
那个让她几番心力交瘁的难题，终于被她理清了一点头绪，所有错位的事情似乎都会走向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