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私事
山洞之下有一片缓缓流动的岩浆，让洞里的温度很高，林照霜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进了火架之上。与烈火炙烤无异的温度唤醒了已经消失许久的惧怕，她甚至下意识想要使出化雨诀。
右臂却有些抬不起来。
地行爵的手指比毒刺还要尖锐，直接掐进了她的肩膀，留下了几个淌血的窟窿和萦绕不散的绿色毒气。
那毒发作得猛烈，不会要了人命，却能致幻。
黑衣黑袍的地行爵不怀好意俯身过来时，她恍惚中看见的是江云烬的脸，他低头看着她，眉目温柔，好像在下一刻就要问她，“霜霜今天想吃冰酪还是山茶饼？”
多可怜啊，她那么想他，可是他只出现在她的幻觉里。
“小美人竟然还是修士？这一身修为我就当你要送给我了。”地行爵捧着她的脸，意图恶劣地越凑越近。
“去死。”
林照霜努力克制着意识的清醒，手中的银紫色折扇因为有灵力的灌注而变得熠熠生辉，以一个一击致命的招式插进了地行爵的咽喉。
他的尸体被林照霜一脚踢开，变回了原形，在地上滚了滚。林照霜低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伤，竟然迟疑着要不要立刻为自己解毒。
许久之后，江云烬才追了过来，看见林照霜痴痴的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发愣。
小伤。他督了一眼，捡起地行爵转身就走，留下的只有一句冰冷的命令：“跟我去魔脉，修复魔脉或许需要你帮忙。”
“真是可笑，我竟然有一刻想要留在幻觉里。”林照霜跟在他身后自言自语。
魔脉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盘亘在魔界的育灵山脉之上。
林照霜刚走过去不久，就感受到了育灵山头的魔气阵阵动荡，搅乱了附近的气流，让人全身上下的器脏都被猛烈挤压，修为低者，靠近就是死路。
“再不修复魔脉，魔气的这种波动范围就会遍及魔界。到时候，魔界一旦被毁，我就只能带着他们去人间了。”江云烬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若有所思的解释了几句。
他将两片地行爵拿了出来，用一道掌风将它们送到了魔脉的上空。
这一句威胁起了作用，林照霜抬起头问他：“我对修复魔脉可一窍不通，魔君想让我帮什么忙？”
“魔脉由我来修复，你用阵了得，替我看看魔脉之下可是用阵法封印了什么东西？”江云烬说。
他上一次来这里思索修复魔脉的办法，无意之间发觉魔脉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却始终探不清。
林照霜走到魔脉边上，查看许久之后，脸色大变，警觉道：“魔脉之下竟然有一个活物，身上并无封印或禁制，仅有一个阵法，它应该是主动沉睡在此处的。这个阵法太玄妙了，几乎遍及整个育灵山，为它吸收魔气以养护心脉，集育灵山的风霜雷电淬炼筋骨。阵法上的灵纹复杂庞大，我见所未见，神识退出之后，关于灵纹的具体记忆就被抹得一干二净了。”
闻言，江云烬也觉得惊讶，思忖片刻后说：“我倒是从未听说过魔脉里沉睡着什么东西，罢了，回去再派人想办法弄清楚。”
他抬手在空中拨弄，两枚地行爵打起旋来，速度越来越快，连成一圈残影，最后化成弥天的黑雾，迅速往魔脉中灌了进去。
最后一缕黑雾消失之时，江云烬一掌就将一个快速结出的封印拍进了魔脉，魔气稳定下来，四周动荡不安的气流全都归于平静。
江云烬转身就要回魔宫，却听见林照霜突然叫了他一声。
“我帮你找到了两枚地行爵，算不算有功？”她带着一些笑意问他。
江云烬没有回头，却问：“想要什么赏赐？”
林照霜面露无奈：“我在你魔宫来去都被监视喝止，显得我像做贼一样。魔君给我一块通行令牌如何？”
江云烬停下脚步，取出一块令牌抛给她。
“这是魔宫里最高阶的令牌，地牢也能去。你可以去看看你的师弟，但你如果想偷偷把他放出来，我会让他在死前先看到你的尸体。”
林照霜心里的窃喜一瞬破灭，令牌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几乎快要捏碎。
司齐嫣听说江云烬回来了，满心欢喜的让侍女给她精心梳妆。
林照霜站在她的窗前，看见了江云烬让魔使送来的一堆小灯笼，也看见了她特意叮嘱侍女为她插入发间的那支玉簪。
白梨朵朵，花容娇艳。
司齐嫣从妆镜里发现林照霜望着那支玉簪出神，就笑着解释说：“这是云烬送给我的簪子，他以前亲手刻的，样子是不比外面买的精致华美，但是我真的好喜欢啊。”
“好看。”林照霜眼巴巴地看了它半晌，在眼泪彻底包不住的时候赶紧转过身去。
她确定那支梨花簪原本应该是送给她的东西。
暗羽卫曾偷偷带来了几大包沉甸甸的玉料，住在她隔壁客房的江云烬曾在许多个夜里雕刻着什么东西，那细碎的声音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停下。
江云烬这时已经主动找过来了，背贴着墙壁哭得无声的林照霜在他的眼里似乎只是一团空气，他无意间看了一眼，就错开目光，若无其事的走进了屋。
“哎？你这么快就来找我啦？”司齐嫣的笑眼清澈无邪。
“怕你担心。”江云烬只说。
他想了想，问：“你答应林照霜没有？”
“答应什么？”司齐嫣满脸疑惑。
江云烬犹豫了一下，说：“她想替你看看心疾，或许能治。”
他希望他的霜霜能彻底好过来，而不是靠着乱七八糟的药与血续命。
司齐嫣连连摇头，小声又哀伤地说：“不必了，云烬，我不想看见别人对我失望摇头，我的病治不好，一辈子都只能这样拖累你了。”
她的病根就在于那颗心脏，能怎么治呢？
她又怎么敢让其他人知道，她能活着是靠着一个从别人身上剥离而来的神物，她其实是个半魔，不是什么魔宫的小公主。
她视这一切为她饱受冷落与欺辱的源泉，为耻辱。
江云烬只能点头，不敢再坚持让林照霜替她看病，怕她会像以前那样用性命为要挟。
几天之后的夜里，林照霜只身走进了地牢之中。她已经来过这里许多次，所有的布防基本都已清楚。
她打晕地牢的守卫，把那些修士都放了出来，亲自带着这群穿上魔使衣服的修士到了魔界的界门。
“快走，回去之后告诉自家掌门，务必开启守山大阵。”
林照霜叮嘱之后，所有人都慌忙穿过了界门。
“霜师姐，你不回去吗？”顾止见她站在原地，觉得无比意外。
“我想在魔宫多留一段时间，有些遗憾，我想试试能不能弥补。”林照霜说这话时，目光如清冷空寂的月色，顾止并不知道那是被许多眼泪洗过的结果。
他固执的想要劝她离开，质问道：“什么遗憾？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你主动留在魔宫？霜师姐，你要我回去之后如何与掌门交代？”
“一些私事。”林照霜沉声催促，“快走，勿让宗门担忧。”
顾止第一次听见林照霜要把私事放在责任与生死之前，他心中并不赞同，却也想祝她得偿所愿。
“你们要去哪儿啊？”雪鸿的声音响起，一柄红色的剑光直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