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花神的愿望
翌日，给江云烬送来药汤的人换成了初一。
“霜霜呢？”江云烬起身就往林照霜的房间走。
初一连忙叫住他，小心翼翼地说：“主上，林姑娘一早吩咐过，她想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一会，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她。”
江云烬举起的手收了回去，没有扣响那扇门。
取明凰之心一定让她受了重伤，让她没有力气再像往常一样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江云烬转身下楼，往厨房里走去。
“对了，主上，暗羽卫今日已经进了桑州，最迟后天就能到海城。”初一跟在他后面说。
初一原本以为他们会在海城住很长一段时间，又担心江云烬再次像在鲸岛时出事，向江云烬提议之后，就紧急调来了一队暗羽卫。
江云烬脚步一顿，回身对他说：“我记得桑州城盛产玉料？初一，叫暗羽卫带些上好的玉料过来。”
“是。”
房间里，林照霜把明凰之心从自己的身体里取了出来，那样剧烈又连绵的疼痛，就像是亲手用刀对自己施以凌迟。
从小到大即便是为了练功修习，也少有受过这样的苦。
她休息了好久之后，双手双脚才不再虚弱发抖。刚把明凰之心装进锦盒之中，就听见江云烬在外面敲门。
“霜霜，该起床吃点东西了。”江云烬笑着喊她，假装若无其事。
林照霜一边吃东西，一边说：“明凰之心我已经取出来了，等等我就带你去见张老。幻夜城非修士不能进入，明日百花节后，我一人去幻夜城取苏寒果，你就留在这里好好休养，等我回来。”
“之前不是说好，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再去找苏寒果吗？”江云烬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控制不住失落。
林照霜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他，狠下心说：“之前是因为不知道苏寒果的下落。你也听张老说了，凌羽要把苏寒果送给他爹，我必须赶在这之前抢到苏寒果。江云烬，你的身体不允许我等，我师门上下的前途与性命都系在我一人身上，我也等不起。”
江云烬拢在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差一点砸向桌面上。
“那我和你一起去幻夜城，我在城外等你，你不必多说了。”
林照霜知道他已经开始拗起来了，拒绝也无用，便不再多说，起身拿起了锦盒。
“走吧，和我去见张老。”
竹林居里安静得出奇，张老一早就回拒了所有的拜访者，翘首等待林照霜的到来。
林照霜打开锦盒，给张老看了一眼，在他激动地伸手想要接下的时候，突然啪嗒一声将锦盒关上了，问：“恕我冒昧，明凰之心不是寻常之物，我必须慎重。张老要明凰之心究竟何用？”
张老叹了叹气，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小块晶莹剔透的冰块。一道灵力注入冰块之中，它就在他们面前不断变大，显露出原本的模样。
是一副冰棺。
棺中躺着一个女婴，她闭着眼睛，安静得像是睡着了。她的胸口有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这个孩子……是半魔！”林照霜仔细打量着她，脸色骤然一沉。
“她的娘亲是魔，她是我的女儿。”张老悲怆的看着林照霜，“我宗门前辈将她伤成这样，她何其无辜。我将她冰冻在这副幻冰棺之中几十年，走遍了天下间每一个角落，只是想为她找到一颗能让她活过来的心脏。”
“我一生最恨的就是魔。”林照霜盯着她看了许久，目光最终却也柔和下来，“罢了，一个婴儿，的确无辜。张老，明凰之心不是最好的选择，你将一个神物放入她这具半魔之躯，她即便活过来了，一生都将受劫。”
张老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却也无可奈何：“幻冰棺的作用持续不了几年了，明凰之心是我现在唯一能得到的东西。只要她能活着，剩下的灾痛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替她减轻。”
他看了一眼江云烬，忍不住说：“林姑娘，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
林照霜的嘴唇动了动，最后默然将锦盒递给了他。
“多谢。”张老接过那颗鲜红如血的明凰之心，迫不及待的将它化入了女婴的体内。
隔着一层厚冰，江云烬似乎看见那个女婴睁开了眼，对他露出了一个柔软可爱的笑。
“太好了，她在幻冰棺中再休养一年，就能出来了。”张老又将冰棺小心收回了空间戒指中，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
“那我先祝贺张老。”林照霜笑了笑，说：“江云烬身上的灵丝就有劳张老了。”
“林姑娘放心，药方我已经拟好了。”张老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方子递给她，转身往内室走，“江公子跟我进来化灵丝。”
第二天，满城百姓携众出游，百花锦簇，热闹非凡。
一波烟柳染江岸，十里芳菲落花朝。
汐湖边的高台上，林照霜一身盛装，粉裙白纱，繁复华美的衣裙层层叠叠，如一朵娇艳又珍奇的花，九分动人春色都化入了她的笑靥之中。
她念完每年百花节上的花神都会重复的祈福，往台下看了一眼。
万千倾羡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却只与一人默契对视，然后垂眸，小声又虔诚地述说出自己的愿望。
“愿江云烬余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无劫。在我离开之后，忘记我。”
不知何人率先将篮子里的花瓣洒了出去，乱红纷飞，满城香动。林照霜下台之后径直走向他，分花拂柳，笑意明朗，一如漫天梨白之下的初见。
“你在想什么？”林照霜见他发呆，对他挥了挥手。
系在手腕上的那个花结垂下两条长长的飘带，像蝴蝶一样在他眼前翩飞。
“没什么。”江云烬回过神，说：“暗羽卫已经到了，去x的车马已经备好了，回去收拾收拾就可以出发。”
“好，走啦。”林照霜一拍他的肩膀，转身就准备回客栈。
江云烬几步追上她，好奇道：“你在台上有没有记得许愿？许了什么愿望？”
“天下清明，苍生无恙。师门重振，早悟大道。”林照霜没有回头。
江云烬一直不死心地期待着一种可能，万一她会为了自己留下来。
现在这一丝念想彻底破灭。
她的心里装了宗门，装了天下，好像包括了他，又好像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