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除夕（二）
宝华寺位于圣京城东城，是闹市之中的修行地，规模庞大，有宝殿一十三座，八国乱战之前已成规模，由于当今圣上崇佛，吏部每年有专供宝华寺修缮建造的白银，宝华寺内，红墙黄顶，无数皈依僧人各司其职，佛号昼夜不断。
达摩院僧舍内，一名身着镶金蟒袍眉宇间英气勃勃的年轻男子捧腹大笑
“哈哈哈，笑的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看来老二这就该启程了，这趟代圣巡视，看似圣心所向，实际便是父皇对其有所猜忌了，圣心难测，对我们这些当儿子也不例外啊。”
一旁壮硕老人气宇轩昂，摩挲着手中茶杯撇了一眼大笑的年轻人，轻声问道
“你还不是被罚在这宝华寺禁足？能强到哪里去，小心别乐极生悲。”
“这就不对了师父，我虽看似在此受罚已失势，实际已跳出了那摊浑水，老大病入膏肓，老二老四在明，我在暗，这边有些手脚，也无人在意，但现在令我有些担心的是看似不参党争，不涉国政的老六，听说他在二十八那晚出了城，不知是不是与西山祭天有关，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毛头小子，兴许是寻花问柳去了。”言语之人便是三皇子重良，看似不问世事，寻欢作乐，实则藏拙，韬光养晦。
重良因井沉婢女事发被罚面壁试过，对坐老人便是邺国第一大练气宗门麒麟阁阁主庸天正。
当朝天子虽不通武道，但请了邺国几大宗门的顶尖高手来教授几名皇子武艺，意在培养一名精通治国之术，又能统兵御敌的继承者，当朝天子有五子两女，分别是大皇子重卫由灵均洞教导、二皇子重瑞天剑阁教导、三皇子重良由麒麟宗教导、四皇子重兴由金龙刀庄教导、五郡主重泠由玉女峰教导、六皇子重坤由大监齐微教导、七郡主重炆由齐仙崖教导。
“小心些为上，别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庸天正教导重良多年，视如己出，放下茶杯，深沉的望了一眼重良，不知再多说什么，站起身穿上棉袍，准备离去。
“得令！师父，您老人家就甭替我操心了，快走吧，不然老和尚又该来找我叨叨了，我最烦和尚念经。”
重良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开门相送，庸天正进宝华寺密见重良是百济禅师默许的，宝华寺是皇供庙宇，僧侣众多达两千人，不乏出家之前造了杀业之人，百济方丈却来之不拒，普度众生，也有不少僧侣仇家来访，都被百济挡了回去，“尔报冤来他报怨，冤怨相报何时了”便是出自百济禅师，曾有人在朝堂上非议，痛批宝华寺被百济仗着皇恩搞的乌烟瘴气，藏污纳垢。宝华寺如此作为，使皇家威严受损。百济对此也没有过多辩解，只是当晚在宝华寺灵珠塔下成就佛门大金身境，从此宝华寺一事再无异议，更是鲜有仇家来寺寻仇，宝华寺也从此制定森严制度，旁的高手进寺都有武僧相随，以免行凶伤人，庸天正是御赐皇子武师，另当别论，但终究宝华寺有佛陀圣人坐镇，丝毫气机波澜都难逃这位佛门金身的法眼。
璃月山庄同样位于东市，距离宝华寺隔了七条街，虽名山庄，实际是六皇子附庸风雅而取名的私宅，可奢华程度犹胜天子卧榻。今夜山庄灯火通明，中院会客厅顶上七十八盏星火宫灯全部点燃，将整个会客厅的雕梁画栋，描金彩绘映射得真真切切。一座三人高的金丝楠雕大鹏揽月图屏风最为扎眼，屏风之下貂裘年轻人靠坐在中央铺有整张白虎皮的主位上，正眯眼揉搓着手中一串硕大的勾星百月玉珠。厅内对坐八把精雕细琢的紫檀座椅，均出自宫廷巨匠之手，每张椅子上雕有奇花上百朵，遂称“明心百花椅”，“明心”二字与“民心”类似，意在有坐拥民心的好兆头，非皇室直系不得使用。邺国人同样敬花，“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于花中均有表率，“百花”便是上百种高贵的品质集合，雍容华贵。椅上铺白毛狼皮，温暖柔顺，椅背浮雕着由绿松石南红玛瑙等宝石镶嵌而成的蛟龙探海图，椅背顶部镶嵌硕大的南海珍珠冒着特有的斑斓银光，“万物聚于一家”的皇室气派尽显，无比奢华。两名身着重家家将才有资格披覆的虎狼战甲甲士持邺国军队特有的大捷军刀立于左右，身高八尺，虎背熊腰，均是军伍中的万人敌，虽覆杀神面甲不能看穿表情，仍是不怒而威。
一名极黑极瘦，形似枯骨的无眉老者坐于宾位侃侃而谈，时不时咧了咧落下刀疤的嘴角，唾沫四溅。老者身穿油亮的皮制大衣，领口在大衣之内的白毛映衬下愈发乌黑，胳膊上套着六枚由天外陨铁打造的束臂钢圈，灯火照射下泛着紫红光泽，异常显眼。一头白发自然垂下，显然出身不在中原。
“这就是千机剑甲？不说打造技艺，就单说这天外陨铁也是天下罕有的。”老者盯着隐约刻有纹路的黑色方铁，眼射精光，伸出手又碍于面子收回，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吃相显得不那么难看。
“当年千机鲁氏偶得天外陨铁，掌门人鲁伯亲自操刀设计，鲁氏一千八百名听器匠，将陨铁铸造成了八千八百枚机关件，又用了数年光阴将这八千机关件组装成了一件可大可小可胖可瘦可男可女的任何人穿都能合身的精妙机关铠甲，剩下的八百机关件组成了一刀一剑，这一甲两器举世无双，被统称为千机剑甲，三百年前天灾异火降于鲁门，致使鲁氏绝迹，剑甲流落于南齐名匠呼烈兄弟二人，以另一颗天外陨铁打造了一套能拼装于剑甲之上的红陨背甲，背甲上留了六个剑孔，能背六把剑仙飞剑，加以独门秘术佐之，使不会武之人也能靠此剑甲成就半个剑仙，后因此甲威力巨大，有悖天理，被北奉不老峰的萨满大祭司以秘法封存，失落于长生天之下，之后便如先生所见，这木箱中漆黑方块便是千机剑甲。”
闻言，老者伸手挠了挠没有眉毛的眼眶，试探性问道。
“殿下是不是漏说了一点，当年邺国三王爷凭此剑甲，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三剑便定了乾坤，不是剑仙胜似剑仙，天下美传。”
主坐披覆貂裘的男人正是邺国六皇子重坤，牛安村屠杀的始作俑者。
重坤闻言眼神一冷，伴随着手上一顿，将手上玉珠串置于桌上，深吸一口气，又装作礼贤下士般弯腰抱拳微笑。
“既然先生都知道，我又何必多此一言自揭伤疤，请先生来便是要先生帮我打开此剑甲，救我邺国苍生。”
“殿下之命我乌瘦定然遵从，宝泰州乌氏为殿下马首是瞻，待草民回去仔细研究，半旬之内，定给解开秘术，打开剑甲。”老人抱拳向站在台阶上的重坤重重作揖，乌受，肤色体态确名如其人。
“先生何必如此废事，就在我这璃月山庄，山庄上下全凭先生调遣，这几天我有要事要进宫，希望回府之时先生已解得秘术，奉邺两国交战在即，望先生救我大邺万民于水火。”重坤理了理衣衫，微微正色，执晚辈礼回礼。
“乌瘦定当不负殿下所托。”人老精，古稀之年的乌受何等精明，见自己已深陷泥潭，断然不易抽身离去，硬着头皮说些壮语豪言，又再次重重作揖。
“来人，带乌先生下去休息，好生招待。”重坤挥手让身旁甲士带走乌瘦。
“阿吉，盯着他，如有不轨，斩立决”重坤对身旁另一名甲士轻声嘱咐。
半柱香后璃月山庄花园暗处，一头传讯鹰隼借着夜色向北方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