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南楚危机
舒望晴坐在前厅,默然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自己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舒府早已经挂上了洁白的缟素,在微风在飘荡,哭泣声从正厅传来,特别是黎文隽的声音,既大声又绝望。
嘶声力竭又断断续续,让舒望晴好几次都担心她会不会哭晕过去。
太阳照常从东方升起,越过屋檐,撒下一片金色的光。舒望晴的哥嫂们早已经忙碌了起来,这一次不仅舒琛一家从滨州赶了回来,就连她的大姐也带着夫婿匆匆回京,舒家上下这么多人,很少来得这么整齐。
再过一会儿,那些吊唁的人也要来了。舒漠是三朝元老,两朝丞相,门生众多,来的人铁定不少。
舒望晴闭上眼,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随后又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斥着一种没法言说的怅然之感。
她原以为自己掩藏得够好,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被舒漠看出了端倪。可她并不知道舒漠当时问她的时候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知道一切后的那一声叹息,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明白。
“母后。”宇文承敏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道,“您都坐了一晚上了,休息一会儿吧!”
舒望晴转过头去,表情木然地看着女儿。
按照大俞的礼制,身为后妃她不需要为自己的父母服丧,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回来探望,更别提宇文云策和两个孩子了。
他们现在留在这里,也只是顾念到她的感情。
“母后不累。”舒望晴蹲下身,抱过自己的女儿,“承敏要回去休息一会儿吗?”
舒望晴说着,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厢房里。舒望晴不愿意回宫,但两个孩子年纪尚小,没法像大人一样熬一整夜,便被嬷嬷抱到了一旁休息。
“承敏睡够了,承敏想陪着母后。”
宇文承敏小声说道,而宇文承安现在大概还在呼呼大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舒望晴看着女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神情。
舒望晴之前试探过好几次,确定宇文承敏并非和她一样的穿越者,所以宇文承敏这一切的举动,都是真情实感,没有半点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黎文隽的哭喊声再一次从正厅里传来,也是这个时候,舒望晴才猛然想起刚刚许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大概是已经哭晕了过去。
五六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一言两句能说清的。
舒望晴的眼眸下垂,紧紧地抱住了宇文承敏,叹息一声后又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母后没事,”舒望晴温和地看着宇文承敏,微笑着说道,“你外祖母看上去是伤心过度了,我们过去看看她好不好?”
“好。”
宇文承敏乖巧地点了点头。
宇文云策站在一旁,默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明白此刻舒望晴的心情,但也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元谦回来了吗?”
宇文云策皱着眉头问着身边的侍从。舒漠病情危重,所以他便做主下旨让舒琛赶回来,以免留下遗憾。
虽说这最后一面是见上了,舒漠见到久久未见的长子长孙,儿媳孙媳还有那两个小重孙之后也是欣慰不已,算是了却了最后的心愿。
可舒琛这一回来,那滨州便没了镇守的将领,这些年来南楚什么心思他也知道,甚至就连陈皖生这个内应都找上了,唯一阻碍他们的,还是舒琛。
而如今舒琛已经离开了滨州,虽说他手下的将领也并非一般人,但那威慑力,还是远远不及他。
“信使已经去了十几日了,元将军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
宇文云策面色凝重,一声不吭。这一路上山高路远,正常情况下,一来一回至少都得要一两个月,指着元谦这么快回来,实在是为难他了。
但如今看陈皖生的样子,谁也不知道他还在暗地里谋划着些什么。而舒漠刚离世,舒琛作为嫡长子也理应尽孝,接手舒家上下的事宜,宇文云策实在不愿意就让他这么快回去。
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承安醒了吗?”
思索片刻,宇文云策便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整天就知道惹事的儿子,转过头去看着刘鹤,开口问道。
“太子殿下还在休息。”
刘鹤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脸色也是异常的严肃。
“一天天要么就知道玩乐,要么就是睡觉。”
宇文云策叹息一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也不知道昨晚这父女俩说了些什么,宇文云策只知道从昨晚开始,舒望晴的情绪就不是很好,一个人在前厅坐了一晚上。舒漠离世,舒家上下挂起缟素和白灯笼,黎文隽哭天抢地,这一切仿佛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东方慢慢有了一片光亮,看着星辰隐匿在天空中。
就连宇文云策过来,她也仿佛没看见一般。
而从昨晚被带出舒漠房间开始,宇文承敏就一直记挂着母亲和那个没见过几面的外祖,就连睡觉之前都在讯问着嬷嬷。今早也是起了一个大早,就只是因为担心母亲的情况。
相比之下,宇文承安就显得没心没肺了,他跟着父亲出来后便吵着要吃糕点。原本宇文云策是不想惯着他的,但黎文隽不知道是心疼外孙还是碍于他的太子身份,当即便让自己身边的嬷嬷前去买了。
吃饱喝足后,宇文承安又说自己困了,想要休息,便由嬷嬷领着去睡下了。这一睡,便到了现在。
真的是越想越气。
“太子殿下年纪尚小,考虑不周也是正常。”
刘鹤见状,赶紧在一旁劝慰道,他也明白宇文云策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毕竟有个现成的榜样宇文承敏在那里摆着,那他自然就越看这个儿子越不顺眼。
“承敏和他是一起出生的,甚至还比他小半个时辰,”宇文云策愤愤不平地说道,“承敏如何他如何?”
“那是公主殿下天资聪颖。”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一直都这样,”宇文云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跟妹妹学学。”
就在宇文云策气不打一处来,还准备继续说上几句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忽然快步走了进来。
“皇上,淮王殿下来了。”
宇文云策转头看向那个小太监,眉头轻挑,似乎有些疑惑。
“他来做什么?”
“淮王殿下说,之前他便与舒听澜和舒珩泽交好,”那小太监跪在地上,唯唯诺诺地说道,仿佛下一秒宇文云策就要杀了他似的,“之前还来舒家玩过几次,承蒙舒丞相照顾,所以特来吊唁。”
宇文云策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也算他有点良心,让他进来吧!”
“是。”
“皇兄,皇嫂呢?”
宇文云策是皇帝,又是宇文云辉的亲哥哥,所以自然是先来拜见他,再去正厅祭拜舒漠。
“你皇嫂带着承敏过去陪着舒夫人了。”
宇文云策平静地说道,他不仅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什么都不能做,若是他去帮着舒家忙里忙外,只能吓得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哦。”宇文云辉点了点头,然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皇兄,“那承安呢?”
“还在睡了。”
宇文云策说完不忍翻了一个白眼,右手紧紧地握着茶杯,差点直接把茶杯捏碎。
“哦。”
宇文云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站在自己皇兄的身边,一声不吭,显得孤零零的。
但这也是正常的事,毕竟他没有娶正妻,刚进门的朱妙怡又只是侍妾,连个侧妃都算不上,若是她陪着来了,那才是轰动京城的大事。
“你在这里站着干嘛?”
过了好久,宇文云辉依旧没有过去吊唁的意思,宇文云策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弟弟,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满。
“臣弟,臣弟,臣弟”
宇文云辉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遇见这些事,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所以才一直这么犹豫。
“怎么?”
“无事。”
宇文云辉知道宇文云策不会陪着他一块儿去,低着头,有些唉声叹气的语气在里面。
越是这般尴尬,他就越想念朱妙怡,朱妙怡是个长袖善舞之人,遇到这些事从来都不慌张,还能温声细语地告诉他该怎么做。
“云辉,你得换一身素服,以示对舒丞相的尊敬。”
朱妙怡不认识舒漠,但尤为敬重舒望晴,所以当她听闻舒漠离世,神情一下便严肃了起来,交代了宇文云辉许多事。
“皇上若是在舒府,你记得先去他面前拜见一下,看他是否有什么别的吩咐,再做打算。”
“待会儿到了舒家,你记得一定要肃穆庄重。”
“无事那便去正厅吊唁一下舒丞相,守着朕干嘛?”
宇文云策皱着眉头反问道,刚刚他已经被儿子气着了,现在宇文云辉又过来添乱,他自然心情不好。
“你皇嫂和侄女都在正厅,有什么事,自然有你皇嫂告诉你。”
“哦。”
宇文云辉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却看见一旁的厢房开了门。
“儿臣参见父皇。”
宇文承安从里面走了出来,毕恭毕敬地给自己的父亲磕了一个头,然后揉了揉还有些迷糊的小眼睛,四下张望了一圈。
“父皇,母后和承敏呢?”
“她们去前厅探望你外祖母了。”
宇文云策没好气地说道。
“不是外祖病了吗?”宇文承安挠了挠头,很明显他昨晚睡得太死,外面发生的事一件也不知道,“怎么去探望外祖母?”
“难道外祖母也”
他话还没说完,宇文云策便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这种事可不兴说,毕竟黎文隽年纪也大了,再加上现在丧夫,情绪很不稳定,真出点什么事,也不一定。
宇文承安捂着红红的脸蛋,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想哭又不敢哭。
“你外祖昨夜病逝,”宇文云策一脸严肃地看着儿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外祖母正伤心,你母后便是带着承敏过去陪着你外祖母,为她分忧。”
“哪儿像你,睡成什么样呢?”
宇文承安低下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他知道自己确实做起事来处处不如妹妹,但被自己的父皇如此训责,心里还是难免委屈。
毕竟他也只是睡了个觉而已。
“好了皇兄,承安也不是故意的。”宇文云辉见了这一幕,赶紧开始打了圆场,“不如臣弟现在就带着承安一块儿过去,陪着皇嫂和舒夫人。”
“也好。”
宇文云策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毕竟他是当朝天子,这正厅是吊唁的地方,朝中大臣和那些世家贵族,陆陆续续都会来。
舒望晴怎么说也是舒家的女儿,哪怕是嫁进皇家成了主子,她也还是舒漠的亲闺女,宇文承安和宇文承敏总归也是他的外孙,出现在前厅倒也没什么。
但宇文云策可是皇帝,那是整个大俞的主子,他要是出现在正厅为自己的臣属吊唁,倒显得有些不合常理了。
之前舒望晴在这里还好,他安慰不了还能陪着,去了正厅,他是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待会儿你见了你皇嫂,顺便问问她情况。”宇文云策又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弟弟,叮嘱道,“她已经一整夜没合眼了,又没吃东西,身体熬不住。”
“可父皇您不也一直陪着母后吗?”
宇文承安忽然开口说道,他躲在叔叔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母后身子弱,”宇文云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看来这小子还是知道关心家人的,“父皇身子硬朗,没事。”
“哦。”
“到了正厅记得安安静静些。”宇文云策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毕竟是父子,再生气又能如何?
“你外祖走了,你舅舅和表哥他们都难受着了。”
宇文承安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宇文云辉去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