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安平长公主
出宫的时候临近午时，正是一日里最明亮，最暖和的时间，但宇文云策和舒望晴的脸上却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不仅看不见绚烂的阳光，也感受不到任何白日的温暖。
一路上宇文云策都低着头，沉默不言。马车的帘子全都放下了，只留下了阴影，他的脸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舒望晴默默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宇文云辉，轻声叹息。
宇文云策本就是一个渴望亲情的人，只是因为皇帝的身份，让他不能像寻常人一般，流露出自己情感来，再加上姐弟俩毕竟不同母，年岁又差得远，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很少有什么往来。
“元策。”
舒望晴看着他的神色有些心酸，在之前两个人都还是孩子的时候，宇文云策就明显表现出了对她家兄妹几个可以一起玩闹的羡慕。
几个月前他们还在讨论让这位长公主的孩子进宫当皇子或公主侍读，让长公主能够时不时地进宫探望。
甚至就在昨日，宇文云策还想着小外甥要出生了，让她帮着从私库里挑选一些礼物送去萧家。
而今日，便传来了噩耗。
宫里的人都知道谨言慎行，刘鹤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说出去见最后一面，那基本上这位长公主的情况已经是回天乏力了。纵使他们再期待她会转危为安，也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妄想。
“我没事。”
宇文云策抬头看了舒望晴一眼，强挤出一抹苦笑。话虽如此，可每每谈论到这件事时宇文云策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切的，今日怎么会没事。
舒望晴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宇文云策的手。
宇文云策和舒望晴到了的时候，萧家早已经是忙做一团，甚至来迎接他们的都只有萧家老公爷和老夫人，却见不到宇文云策的大姐夫萧靖安的身影。
“怎么样？”
宇文云策急冲冲地跳下马车，径直跑到了萧氏夫妇面前，着急地问道。
“朕的长姐怎么样呢？”
舒望晴刚领着宇文云辉下了马车，便看见宇文云策抓着萧老公爷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而老夫妇低着头，神情中满是悲伤，甚至还有一些惶恐，大概是在害怕着这个皇帝做出什么事来。
萧老公爷站在前面，嘴唇动了动，而萧老夫人则站在他身后，一个劲地抹着泪。虽然听不清萧氏夫妇的回答，但看他们的脸色，舒望晴已经猜出了大半。
所以当宇文云策回过头看她的时候，还没等他说话，她便点了点头，看着他夺门而入，朝着宇文凌瑶的房间跑去。
舒望晴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实际情况应该和刘鹤说得差不多，再加上这一路上又过了一些时辰，大概这位长公主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命不久矣。
他们期待的奇迹还是没有降临。
“皇兄怎么这么着急？”
宇文云辉见状，眉头微皱，有些诧异地看向舒望晴，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的皇兄这般。
舒望晴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到底是宇文云辉不理解生离死别的含义，还是因为宇文凌瑶出嫁太早，这些年也几乎不回宫看看，所以这姐弟俩压根没有什么感情。
总之这一路上来，宇文云辉就像个没事人似的，虽然沉默寡言，但也看不出一点焦急和悲伤，甚至比舒望晴还淡定。
“皇嫂。”
宇文云辉没有得到答复，拉了拉舒望晴的衣袖，回过头去，舒望晴才注意到这个孩子居然已经和她一般高了。
可怎么就是没点眼力见呢？
“你长姐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舒望晴低下头，眼眸低垂，心里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既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又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凄凉之感。
回想起一个多月前的经历，她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个。
“什么叫情况并不是很好？”
宇文云辉诧异地问道。
舒望晴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惹事，听了他这句话，只觉得异常烦躁，瞪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碍于萧氏夫妇在场，并没有开口训斥。
宇文云辉平白无故地被舒望晴瞪了一眼，心里有些委屈，但转头瞧见整个萧家都格外肃穆，来往的人脸上似乎都带着一丝悲伤和惶恐，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最终也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好。”
萧家是开国时便封了公爵的，也曾家道中落过许久，一直到萧老公爷高中状元，萧靖安又尚了公主，才算是再次崛起。
而这府邸，一看便是当年封公爵时建的，依山傍水，雕梁画栋，看上去比舒家都气派。舒望晴并没有心思思考这些，只是觉得这路太长了些，再加上这压抑的气氛，让她几次都想要哭出声来。
她带着宇文云辉，跟着带路的奴婢，穿过一道又一道门，看着来来往往，神情悲哀的奴婢，头低得更低了些。
整个公府，都被一种悲凉之感所笼罩。看来这位安平长公主也应该是一位体贴下人的好主子，不然他们也不会这般难受。
“娘娘，到了。”
那个奴婢对着舒望晴行了一个礼，转身便离开，准备回去萧氏夫妇那里回话。
雪糕搀扶着舒望晴，雪媚娘则负责盯着宇文云辉，四个人前后走进了院子里，一进去，便瞧见一群太医跪在地上，大概是宇文云策进去后没来得及让他们起身。
“都起来吧！”
舒望晴平静地说道，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便朝着房间里走去。
这场面，大概就像她的梦魇一般。刚有身孕的时候，她也担心自己会难产，连续几日都梦见硕大的凤仪宫里寂静而又肃穆，只剩下了孩子的啼哭声。在两个儿媳的搀扶下，黎文隽摇摇晃晃地走进殿里，掩面哭泣。
现在看着这相似的景象，舒望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哀，既是为了这位没见过几次面的大姑姐，似乎也是为了自己。
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而这一幕，正被守在房间里的萧家孩子瞧见，让那两个大孩子顿时对这个不怎么见面的舅母有了一丝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