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今夕
抬头望向夜空中明月，注目片刻只见明月轮廓边缘四散光晕如同利剑一般四射而来，散于天际。
今夜月光并不刺目，相反却有着一股柔和。直直望去能看到在那明月之上，隐约有着褐色斑点轮廓，真的不知那是何处天上宫阙。
微微勒停马匹环顾官道四周，此刻除了蝉叫鸟鸣，风吹柳动外，唯一的声响只有几十步外车队。
双脚踩着马镫一拍，身下马匹就又向着前方缓步走去赶上月影之下莉萧那并未拉长的身影。
“皓月当空，承昨继明。”
骚笑一声，仿佛早已知道这句话语一般，随后便自言自语起来。
“当今国朝建国至今已有七十四年，当年太宗历经磨难才一统天下，海清河晏，不知华夏要孕育多少年的灵气国运才能在那样的乱世中诞生出这样的一位伟人啊。”
“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重塑了一个濒临灭亡的文明古国。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横扫四百万敌人，三年时间取得华夏统一，何等千古伟业！”
“可惜啊……太宗仿佛真的是上天降生一般，我莉萧未生在那个时代真的是可惜啊……。”
听到这里无名却摇了摇头，看向沐浴在穹空明月之下的阡陌田野以及远方巨城轮廓。
“那个时代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听我师傅说那时在战乱后从前朝幸存下来的百姓十中二三。河北尤甚，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天下百业凋敝。”
“几十年，两三代人的时间才把当时乱世残局恢复到如今盛世之兆，你我要真的生在那时恐怕要一代人吃几代人的苦啊。”
“苦……什么苦？”莉萧扭身对着无名身躯微压，声音低沉但却无比清晰“当年太宗远征高句丽时，那可是昔日隋炀帝发兵真真正正的百万大军都血战未下的蛮夷之国，苦劳天下百姓。”
“三征高丽之后百姓听闻隋炀帝欲再四征辽，三吴之地皆起兵而反，从知世郎王薄揭竿而起后，隋朝再无生机，已致兵败亡国。”
“可是贞观十八年太宗发兵高句丽，那时是什么情况？那时太宗说：炀帝无道，征辽东时，人们打断自己的手足来躲避出征与徭役。朕现在征高句丽，都是选那些愿意出征的人，募十得百，募百得千，一些没能跟随出征的人，都愤叹郁邑。”
“现在呢？”
“要知道现在的征西军所征召的可都是关中各州府中的子弟，如今可没有那些乡间村落中自发而去的人了！在洛阳陛下赐宴之后我与兵部尚书除了征西军粮草事外也谈过了当今府兵……呵呵。”
“如今朝廷府兵制，继承前唐以关中而压天下，所依仗的无非军功授田、仕途优先、免除徭役这三条擎天柱。”
“先说军功授田，呵呵，历经前唐四帝至今已经可以说天下已经差不多无地可授了，关中、河北、江南当今那个不是世家林立，现在虽无所阡陌之间无百姓立锥之地，但也时日无多了。”
“仕途优先……你应该记得陛下赐宴时，那个上官婉儿所读出的那份王孝杰的奏折：有前朝唐兵三十五人，与吐蕃重围之下守罗布泊烽灵土堡三年之久，为前唐陇右道安西都护府烽灵堡第七团，皆属长安折冲府，群小世家子弟，一心为国守疆。”
莉萧叹息一声“可是陛下却是又是如何赏赐的？仅仅是准了王孝杰大将军把那个第七团改为大周陇右道第七团，驻地长安。”
“守卫今年上元节要建成的玉竹书院，哈哈……真的是一群我莉萧认识的在长安城中尚有血勇的前唐权贵子弟啊，龙奇，胡子力……之前同在在胜业坊中所住我是有过数面之缘的，也不知他们回到长安看到昔日之家。”
“剩下的就是免除徭役。无名，你可知你我在洛阳第一日商朝时河北道在送出两万折冲府兵后，说什么北方突厥势大，兵力不支……说白了就是送出两万精锐后，剩下的皆是老弱。”
“为何是老弱呢？因为除了那两万底子后，剩下的除了成为那些河北道腐官中的免费奴工外就是或自残或逃役。”
莉萧仰头长叹
“天下啊……如今在我看来这所谓的盛世之兆，三成是太宗贞观之治的底子，三成是高宗向外开拓的遗产，剩下的四成是陛下的酷吏！”
“陛下杀出的一言堂，是让寒门科举完全不可撼动，还设立殿试，武举，无论往后多少朝代这都将遗泽后世啊。”
“杀服了关陇世家，平衡了山东江南门阀。”
“但，那些前唐权贵的土地财富，陛下她能收回来吗？她敢收吗？这才是如今真正的关隆世家啊，别忘了去年上元节过后长安之变废了一个舒王，仅仅是一个舒王加上大半个长安前朝贵族。”
“想想看……除了舒王跟那些小贵族外，其它的前朝公侯可有一个废掉的？”
莉萧说到这里，耳旁只剩下了节奏简单的马蹄声，与周围鸟蝉风鸣。
落寂的脸色慢慢变得狰狞起来，脖子肌肉带动着皮肤显露犹如一条潜伏已久的白虎。
“那些趴在祖父辈荣光上吸血的蛀虫！除了酒肉池林，享尽奢华外还会什么？它们可为华夏拼杀过一次？可为前线的守土的将士打造出哪怕一柄兵器？可为长安粮价的平稳付出过哪怕百分之一的力？！”
“哦对了！它们会吸天下的血，吸百姓的血还不够，若是有了比华夏还要繁华强盛的国度，恐怕它们会毫不犹豫的把整个华夏用精血气运所拼搏的财富，全转到那里去自由去！去tm潇洒去！”
“它们不知道，它们也不懂得要用手中的钱财去让华夏变得更加强大，去南洋！去西域！东西多了，咱们手里分的不就多了吗？！”
“不！它们不懂，只能看到眼前的唾手可得的富贵，哪怕这些富贵是用全部华夏后代所本有的！”
“千年前，汉武帝这么做过，虽然穷兵黩武，虽然天下苦难……但是彻底击败了匈奴……漠南无王庭！这才有了那之后百年中原无异族入主之滔天大灾！那才是聚华夏之财富气运！去搏！去拼！为了后世！为了子孙能够起码好好的活着！！！”
“可是它们呢？行啊，你们玩那些沉鱼落雁的戏子，吃常人都未曾听闻珍馐，过百姓不可想象的生活，那去开拓商路去啊！去镇守长城防备突厥去啊！”
“你们保全了百万人，千万人的安生日子，那就用十万人的财富去养你又有何不可！”
“可是不！它们选择了去做只知犹如貔貅一般的只知道进不知道出的蛀虫！”
“不仅如此，还堵塞了年轻血脉去在这个华夏躯体上流通的蛀虫！那些十几年寒门科举出来的才子因为这些蛀虫依靠着父辈荣光跟国朝之策而达到高位所占据，而只能去做小吏……呵呵，就这小吏还是十几万，百万寒门才子争抢的可怜之数。”
“所以，我经过岳父点拨，联合长安商会，选择了陛下。”
“有为有能之君，总比那些有德无能之君的好！”
“可是啊……就是这样，那些商会里面的也只有我一人愿资助陛下的征西军，这次有了初春就能开拔，这才有了突然席卷西域的兵威啊！”
“可是……为何，竟只有我一人，无名你说……为何啊！”
无名不发一言，看向了身后东方。视线越过十几步外的车队，只看到东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转过头长安已然尽在眼前，抬头穹空……明月却仍尚在。
（ps：书生在此，祝诸君，中秋快乐，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