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明月当空
“还不睡吗？”
“现在大约丑时，够了。”
听着窗外车轮在官道上传来单调而又低沉的声音，盘膝而坐的莉萧伸手揉了揉额头“……日出便可看到长安城，洛阳一行朝廷下派的事情太多，时间太仓促。”
百般无聊的无名此刻正摆弄着自己垂落发梢，面纱之后的嘴角淡然一撇“可是一天睡三个时辰长此以往这样，你真的会死啊。”
“你不是会推演国运，那你算一下我这个小商人还有多少日子能活。”双指从额头移动到双眼之下，已经有隐约眼袋轮廓的眼皮上细细揉动着。
“不，我并不会推算什么国运，只有把这如今世间一切的因果团在一起然后从中找出一个开头而已。”仿佛因为困意无名放平在马车中卷曲的双腿，打了一个哈欠。
直直躺在波斯地毯的柔软之中怀抱双臂，双脚踩着马车左面车壁“缘由天定，分由自取。”
“人在世一开始便注定了样貌，音体，这无法改变，可是之后不到百年的阳寿那可是由自己去挥霍的啊。”
“那怕此刻莉萧你剩下不过二十余年的阳寿，就从此刻起修身养性、调和阴阳、习武健体，也未尝不可有百年寿命。”
“哪怕推算出了世间一切，可是构成这未来的仍然是不可而数的一个个&39;变因&39;——人。”
“相比之下，推演一个有脉可寻的国运，可比推演一个明日朝日升起之时或生或死、或喜或悲、或奋或疲的人……可容易的多啊。”
‘“或者说，你能想象出明年此月此日，你会是何样貌，又有何担忧之事”
“但我能推演出明年此月此日大周会面临何种境遇，毕竟萤火蚍蜉易灭，皓月烈日可未轻亡。”
莉萧伸手摆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脖颈，发出一阵细微骨节脆响，靠在马车壁上睡了一夜的身体也微微同时传来酸痛。
“你这闭关八年，看起来还是有东西的，跟以前比更神叨了。”
“对，八年，我还是那个神神叨叨的疯女人，你变成了长安关中首富，林云去了西域还没有回来，林雨虽然死了但成为了两个女儿的娘亲，墨木他估计还在周游天下寻找他的所谓墨家，林盈她还真的能接手胡月楼并一手变成如今模样。”
“……有点儿快……对了！一直跟在林雨后面的那个绫现如今应该是你那两个闺女的继母？”
“不，她现在只管府中后院中的事物，一个奴婢而已。
“那这样说来，林雨当初的选择还真是对的，你个商人还真的能信守诺言长达八年，说实话有点儿惊讶到我了。”
听到这里，莉萧伸手敲了敲马车，伴随着咚咚两声车轮也随之停下。
车窗外随着马蹄音传来沉声“大人，有何吩咐？”
“备马，开城门时必要赶到长安！”
“诺！”
随后看向了一旁无名，无名则叹息一声“行了，反正这一路也坐够你的顺风车，我也好早些回去，想必我不在事物也积压了不少。”
………………
天穹夜星之下，东方已经隐约黑色退散，空中一轮洁月仍在这所剩不多的时间散发着光芒去照耀着关中平原的一切，笼盖在世间表面的白纱在离去之前的一个时辰变得更加朦胧。
远远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长安的巨城那绵延的轮廓，而长安之西几十里外官道之上一个车队的最前方，两骑此刻正在并排缓步而行。
在这个沉睡黑夜与百忙白昼之间交替的时间段，长安周围的官道上格外寂静，除了两旁阡陌田地零散村庄中遥遥隐约传来的几声狗吠以及虫叫蝉鸣，只剩下身下马匹的蹄声打鼾。
之前一天能早赶到的商队百姓也最晚上半夜就已到长安各个城门外的关厢房居之中，等待城门在明日五更三点后擂响四百下‘开门鼓’再排队入城。
不然没有紧急公务便私闯城门，那可不简简单单在城里宵禁乱走打板二十，而是可视程度最高斩首的罪过。
而晚一天的，则大多并不在乎这一夜路程。
虽然此地已经是帝国首善之地，相比与边疆那治安好的可不止一个级别那么简单，但无论在任何时代走夜路往往需要慎重。
闭上眼感受着夜间风吹过自己面纱带过的丝丝凉气，残留困意也是退散大半，无名回首看了看身后几十步外的车队，再望向平原地平线前方越来越清晰的宏伟轮廓。
“好了，现在要问我什么？”
“西域之地会将会如何？”
莉萧只见身边无名在马上伸出自己的右手遥遥指向天际的蓝色星辰，它在夜空中是那样如此耀眼，以至于在洁月光芒压制下仍然能仰望看到清清楚楚。
“天狼星倾斜西北，西域战事虽告一段落但战火未熄灭，相比之下已过三年荧惑再现其北则更加要小心万分，这也是我亲自前往洛阳觐见陛下的原因。”
“明月当空，这轮新月虽然压制住周围星辰可掩盖不住天穹边缘的灾星、天狼虽光芒收敛但未曾暗淡，而北中荧惑颜色却越发血红……最恐怕的是两星联合，这天中又无紫微星占压星相，大不吉。”
“前些日又逢天狗食日，但当夜西方却天狼星微暗，诸星明亮。更有一流星拽尾横跨天幕从西落北，怪哉。”
听着一通言语，莉萧却没有听出来一丝一毫的语意。
“……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这话语，莉萧嘴角抽了抽。
而此刻无名收起沉醉的思绪，转首看向了一旁“行了，资助朝廷征西大军，至今已然入局，你也算成为了这漫天星辰中的一个变数而已。”
“况且玉门阳关之外西域所有朝廷专营柜坊由你去办理，而且三成股利，六年之期应该足够你回本了。”
莉萧仰望天空的那一轮当空之月，突然手臂一指对着皓月当空，转首问向了无名。
“那宇……无名你再算算，当今之月是何月？！”
无名听到这话，突然一愣然后转首直直看着在月光笼罩之下莉萧那复杂扭曲的脸色……。
[呵，果然……没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