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西北有遗孤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目光静静跨过一片闪耀着白光湖面看着黄土构成的城墙，感觉着从不远处戈壁刮过来的沙砾打在脸上，凭着自幼的经验自己能感觉到大雨就要来了“……就在这里吧。”
丢下手里的小石板，弯下腰拖起一具尸体往一旁自己刚刚挖好的一米深的土坑，或者说是……墓坑。
当伴随着一捧接着一捧的泥土，少女遍布淤青的赤裸身躯被永远的掩埋进了自己故乡的地下。到最后，布满冻疮红肿的双手轻轻闭合上仿佛要瞪出眼眶的双眼，少年脱下自己上半身仅存的一件破烂粗布麻衣缓缓放到自己姐姐的脸庞上，跪在原地看着坑底里唯一熟悉的亲人，如今……。
转头看了一下身后的吐蕃大营，再看了一下湖对岸城墙上方的那面残破但仍然飘扬的旗帜。
当又一个新的坟堆在这荒漠中近千米的湖畔立起来时，没有跪拜只是低下头一步一瘸的缓步踩着来时的拖痕，走回了原先的村落，本来的故乡。只不过，这一次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伴随着刮起来的风越来越大，四周远方又没了昔日阻挡风沙的树木，海藻一般的阴云从西方稳稳压过来。而吐蕃营地也迎着烈风一队身披重甲的吐蕃士兵，缓缓走出。
“这些唐人，也只配埋入地里，打入地狱。”勃论赞刃看着营地外的一片景象，打了个哈欠动了动全身响起一阵骨节的清脆声音“……四兄，大兄为什么不让咱们直接把那座小城拿下啊，一次一次打每次只杀几个唐人，不痛快啊。”
悉多于看了一下马下叉着腰对自己大声抱怨的五弟“行了，多少年了还是出来只知道打打杀杀。我昨夜已经派人回逻些通知大兄，大兄回吐蕃带着援军到这里最快要两个月，两个月内咱们两个要守住大兄打下来的地方。”
“要不，四兄还是我去吧。放心，我一定会把那个唐人将军，叫什么……王孝杰的人头带回来，送給大兄，不负噶尔家族的荣耀！”
“说了多少次了，大兄回吐蕃前也吩咐的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守我攻。对了，大兄一直说要善待唐人，你这几年这样做等大兄到了……。”
“奴隶就是奴隶！而且唐人的女的可比咱们高原上的好看多了，那白嫩的肉，啧啧。大王宫里的那副唐人公主的画像四兄你又不是没看过，可惜啊十二年前那个唐人公主就死了，我也没看到她到底长什么样。”
“住嘴！别羞辱了甲木萨！先王可是修建了天宫纪念甲木萨的。”悉多于深深叹出一口气，语气缓慢“这次我带走了这里三千重甲，六千战奴，还有两千吐谷浑骑兵。剩下的都交给你了，继续围住这个小城。”
悉多于看着马下面带笑容看着自己的勃论赞刃，也不再多说话，直接转身加速奔向队伍前方。毕竟，自己今晨得到消息时，唐人大军的前锋就要抵达玉门关了……。
当阴云彻底压过整片天空，这塞外的黑夜也便提前到来。龙奇吐出一口哈气，目光盯着那片雾气已变得依旧若有若无，不过初春的倒寒还是带着干燥，时不时的揉着双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伸手在怀中掏出一个带着体温的胡饼，小口细细咀嚼着，目光也随即看着远方的吐蕃大营“不是什么引蛇出洞的计策，马上要天亮了，虽然一晚上没有下雨……子力你怎么说？”
“那就是吐蕃大营调兵了，昨天那规模应该在一万人马左右。”胡子力也跟一旁的龙奇一样从内衣怀中掏出一张被身躯温暖的胡饼，在这凌晨的寒冷中靠着黄土夯实城墙盯着数里之外的吐蕃大营。
“都围了一年多，难不成这些吐蕃人突然觉得啃不下，索兴撤走了？”
“……龙奇，别装傻了。一共两万，走了一万，只要他们全力，剩下的也不是咱们现在这几百人人能顶住的。我算看透了，对面这些吐蕃直娘贼就是拿咱们这个烽灵堡练兵！除了两个月前的第一次是全力以外，剩下的全是几百个人顶上来，也不登城墙就推个攻城车撞门……要不是咱们把城门给堵死那也顶不到现在。”
“行了，粮食还够咱们吃多少天的？”
“两个月前你说半年，虽然那时候是扯淡，但现在的粮食可真够咱们吃上个半年。要是对面的吐蕃狗再努努力，咱们再死几十个人估计粮食能撑的时间还能加上五六天。对了现在箭管够，每次吐蕃狗推个攻城锤车过来都得射过来几千支，都能当柴烧了……。”
“……”
“看我干嘛，别看我啊，没给你烧！那些宝贝箭都给你存着呢，够你能躺在上面睡觉。不过咱们那一屋子剩下的火油可真不多了，幸好的是这冬天也差不多算熬过去。 ”
龙奇把最后一小片胡饼扔进了嘴里，仔细的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残渣然后双手拍了拍，顺着城墙坐下，看着东方已经渐渐发亮的天空“子力，我发现这一年过去，你变的挺好说啊，在长安时候你可不这样啊。”
胡子力听到后盘膝而坐，靠着城墙神色双眼盯着龙奇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深吸一口气压低着声音，一手指着不远处穿甲席地而眠的士卒。
“废话！老子管整个烽灵堡上下的吃喝，不多说话怎么让你那些兵大爷知道为什么要一天只能吃三张饼，然后还能乖乖去照做？”
“行了，你觉得咱们还能回到长安吗？”
“呦，咱们龙大将军不是每天都说援军必到嘛，这对面吐蕃狗都调人去了，这不明摆着吗。下边的人可都在说啊，你不顺风提一下军心，偏偏拉上我在这城墙上呆一夜次冷风，然后这么问我这个小粮秣官来了？”
“别打嘴了，我总感觉最后得有一场半只脚蹚进鬼门关的死战……。”
正当胡子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得搭理一旁的龙奇时，突然一阵声音让两人下意识的原地跳了起来，右手条件反射的握上了腰间的刀柄上。
只见一个手臂上缠绕着渗血白布的队正沿着黄土城墙一路小跑了过来，同时声音大喊着“有敌情！团长！校尉！南墙下湖面上有人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