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身异梦之失忆
“不是，我只是从你的语气中感觉到了这些，短暂地换位思考了会儿而已。”
说完之后，我顺着那道目光面无表情地看了过去：“其实，你不该跟我说这些。因为，我也不是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和你比较起来，你反而更幸运。”
我不可以动情，心底有一种意识告诉我，离开这儿，拒绝这个人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呵呵……”雷格反而咧嘴笑了。我们脚下舞步不停，他揽着我的腰肢引导着我轻盈地跳动。音乐将一阵沉默带给了我们。而我此时正需要这种越来越冷的气氛。
“我知道你的所有事情，包括你的来历，你来这儿的原因。”他突然打破了沉寂。
我不由嗤笑出声：“哦？不如说说看？让我这个当事人听听是真还是假。”原来王子就是用这种方式和美女亲近的吗？
“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实名字不是爱德华雷格，恐怕就不会这般嘲笑我了。”雷格的神色立即严肃了起来，他握住我的掌心将其放在了他的肩上，刀子一般的眼神凌厉地刮进我的眼睛。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但依旧强作镇定，冷冷地盯着他的脸庞。
“果然，你的倔强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他那紧绷的脸忽然放松了下来，勾起一抹笑容道：“绣儿，我永远都不可能是雷格，但却是你的闵晓伟。”
心脏被这个字眼狠狠撞击了一下，一股温暖在不经意间流了出来。
我还记得我的本名叫做苏绣，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听到一个人喊我曾经的乳名，这感觉真令人诧异和兴奋。但是闵晓伟是谁？我却没有一丁点的印象。
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拉远距离：“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苏绣是谁，也没听过你口中的闵晓伟是哪位。即使你说你不是雷格而是闵晓伟，那又如何？我们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我了吗？！”雷格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克里斯蒂娜小姐，今晚我们的对话你可以全部忘记。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他绅士地将这句话说完，还未等我开口就丢下我快步向人群外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却在高速运转着这些疑问——这个闵晓伟是谁？是可以把我从这个世界拯救出去的人吗？他说他不是雷格，说明或许他的身份和我的相似，都是来自同一世界的人。既然如此，这个人的话可信吗？他的样子像是受了打击，他还会不会再找上我一起商量离开这里的方法？我该不该追上去问个清楚？！
一阵悠扬的音乐钻进了我的耳朵，四面八方投来地各式各样的眼神瞬间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回过神来，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迈步走了出去。
“爱德华家的混血王子怎么抛弃诺克斯家的小姐先走了？”
“看样子似乎是诺克斯家的小姐拒绝了混血王子的什么邀请，一怒之下，他不顾颜面离开了！刚才他们还聊得挺开心的呢！”
“可是诺克斯家的小姐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那边去了……”
“嘘……不要再谈了，她过来了……”
一路走来，周围的窃窃私语不断。一字一句，如符咒一般挤进脑子，但我却只能低着头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头疼欲裂，我不断挖掘着记忆，想将闵晓伟这三个字翻找出来。可惜天不遂人愿，我努力回忆着，刺激着神经，脑海中却依旧只剩下苏绣，中国国籍，二十四岁这几个大字漂浮在上面，在诺克斯家所发生的所有事像是零碎的记忆，时不时冒出头来，挤过所有的障碍代替了一切。克里斯蒂娜、珍妮丝、艾米丽希太太、吉拉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但却始终掏不出闵晓伟这三个字。
痛苦的思绪毫无防备地蔓延着，脚步蹒跚，我困难地走到角落的一处休息区，抓着沙发的扶手处缓缓坐下。
偷偷打量了一会儿四周，不远处的人们各做各的事情，靓丽的女仆们不少已经和各异的男伴在共舞。我就像是一粒灰尘不惹人注意。这更使我自我感觉像一只寄居虫，缩在墙角，无依无靠。之前我从未思考过从前的事情，不是不愿不想，而是没有一个突破点。所以只能得过且过，住在这华丽庞大的城堡内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如一叶小舟，跟随着时间的翻动，随波逐流。这是我来此所做的一切。而抵御艾米丽希太太是我私下决定的事情，从头到尾并没有费过多少心神。想到这儿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的一辈子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这着实吓了我一跳。
从前我没有和现实贴得如此近过。浑浑噩噩，逼迫自己适应这里的生活，努力不看镜子中陌生的脸蛋。而我的逃避，似乎就要造就自己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的现实。
一股绝望和不知所措冲进了心扉。原来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辈子生活在诺克斯家，一辈子做这位克里斯蒂娜小姐，甚至天真地认为以自己的聪明伶俐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但是呢？我刚才却和唯一的一点希望擦肩而过了，因为自己的胆怯和保守。
我拧着眉头垂着眼帘不断检讨着自己，思考着所有的点点滴滴。
头顶的轻纱帽斜斜得挂着，遮住了我的眼睛。一滴冷汗从背脊滑过，一直落到了腰部。
在这一时刻，我忘记了这场宴会的主角是我，忘记了场内不少正在找我的人，忘记了贵族的做作，忘记了我还是诺克斯家的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原来你在这里，波尔西顿刚才找我告状了呢！”
一阵悦耳的女音在耳畔突然响了起来，把我的灵魂震回了现实。
抬头一看，原来是珍妮丝。“妈咪，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些无力，似乎在这一瞬间不懂得怎么伪装自己了。
“宝贝怎么了？你的脸色很差，身体看起来有些不舒服！”她快速地过来抱住我的肩膀，将手掌贴住我早已冰冷的额头，一边感受着我的体温，一边口中紧张地询问：“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波尔西顿不满地告诉我你被一个叫做雷格的皇室成员拉走了，甚至当时的你很不乐意的样子。不少人看见你和雷格发生了争吵，还看见雷格甩下你出了房门。我找了你半天才发现你在这里。艾米丽希太太一开始挺高兴的，后来知道雷格走了之后却又闷闷不乐了。克里斯蒂娜，是不是雷格欺负你了？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感受着额前的暖意，滋润着这份不属于我的母爱，我的内心忽然充满了自责。甚至萌生了一个想要去找闵晓伟道歉的念头。但很快，我把这个想法打破，调整了会儿情绪道：“我没事，只是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刚才我和波尔西顿在那边聊天的时候，雷格突然出现，邀请我去舞池跳了一支舞而已。碍于他皇室王子的身份，我当然只能接受邀请，就只好把波尔西顿一个人丢在那里了。但没想到他那么幼稚，这种事情也不耻于出口。后来雷格突然想到了有东西忘记带，和我打了一声招呼就急匆匆走了。根本没有她们所讲的争吵发生。”
脸上立刻挤出一抹俏皮的笑容，拉起珍妮丝后说：“我祖母艾米丽希太太似乎很关注我呀！那么我们现在过去给她一个交代吧！否则让她老人家吃不下喝不下，脸上一副不开心的样子，那这场宴会的主心骨不就断了？”
“好吧，我想是因为波尔西顿执意要等你的缘故，波尔扎德公爵他们一家现在正在陪她。刚才我把你手下的不少女仆都介绍了出去，还有很多公子哥向我打听你的爱好。可惜妈咪觉得只有你喜欢的男生才是最出色的，就没有透露过多。”
看着珍妮丝充满关切的眼睛，我点了点头，忽然有种想永远陪着她的感觉在心里产生。
不知这是错觉还是我心灵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总之，我被这种最真实最真诚的感情打动了。
和珍妮丝并肩走着，我看见了不远处的艾米丽希太太和波尔扎德公爵一家，不由懊恼地说：“妈咪，其实我打心眼里不喜欢波尔西顿，他的占有欲太强，太没有头脑，思想过于单纯。”说到这儿故意提起：“我还是比较喜欢皇室的雷格，特别是那双古铜色的眸子，据他所说，他的母亲是希腊人。而且他很绅士言行举止中没有丝毫的傲气，反而成熟稳重。妈咪，你知道关于雷格的事情吗？比如说有没有家室，今年多大岁数？”
表面上这像是一个少女在向她母亲偷偷咨询心上人的私事，但其实，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这个雷格从前是个怎样的人，现在的改变有没有因此被人抓住一道把柄。虽然对雷格颇有好感，但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再考虑另一个世界的以外事情，特别是感情，我没有资格去想。只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小心翼翼地打探，再怎么思考怎样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清楚雷格的事情，但是却听说他很冷漠高傲，城府极深，大家都对他有或多或少的偏见。虽然他是混血的皇室王子，但是却手段很强，颇受女王喜爱，说不定你们不会有什么将来。我从小看着波尔西顿长大，知道他没什么心机，但待人真诚，更何况从前你们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其实……”她欲言又止。
看着珍妮丝那已有细细皱纹的脸，我点了点头：“好的，我接受您的意见。会再观察观察波尔西顿。至于雷格，一面之缘也酿不出什么因果。”
她似乎对我的改口有些诧异，但也只是暗暗点了点头。
波尔西顿一眼就看见了我和珍妮丝，激动地开口：“克里斯蒂娜！”随后看了看周围，似乎没看见那个情敌的影子，立即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情继续道：“我就知道这个雷格不是个好人，刚才听说他和你发生了争执？就算他是皇室王子又如何，听说他人品极差，平时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打交道！更何况他还是个不纯种的……”
“住口，波尔西顿。”波尔扎德公爵严厉地止住了那个源源不断的声音，随后满怀歉意地说：“波尔西顿还不懂事，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父亲大人……”波尔西顿呢喃了一声，顿时感觉十分委屈，却迫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再继续开口。
这时波尔扎德夫人站出来打了个圆场：“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波尔西顿这孩子只是爱慕克里斯蒂娜许久，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大家也不是外人，权当听了个笑话，笑完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为波尔西顿好，在众人面前我只想告诉他一句，生活在庇护中，是永远不可能成长的。”说完这句之后，我冷着脸退到了珍妮丝的身后。不是为了给波尔扎德公爵一家一个下马威，而是波尔西顿的胡搅蛮缠让我无奈。这已经不是十二岁的孩童了，却比十二岁的孩童更不明白事理更无理取闹。而克里斯蒂娜这个令他喜欢的女孩，更让我觉得他就像是在抢夺一个玩具，够不着摸不着就向大人求助。
谁让我现在是克里斯蒂娜这个身份呢？再也无法忍受。这就像是一种侮辱。
我就像在大家面前不重不轻地扇了波尔西顿一个巴掌，借以长者的身份在炫耀着什么。波尔扎德公爵一家的脸像是被一月的冰一齐冻住了一般，忽青忽紫变换着颜色。
艾米丽希太太和珍妮丝则是满脸惊讶地看着我，既是奇怪为什么我会说出这般损人不利己的话，又共同想从我的眼中找到一个答案。
在这个时候，我才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周围的嘈杂声，食物的香味，美妙的音乐，统统在这个时间段被隔绝，被凝固了。
只因为我出于好意的一句话。却转眼变成了一把刺眼无情的利刃。
心里蔓延着一股由衷的失落。我拼命睁大双眼，想要看清这个世界。
珍妮丝这位我自以为将心掏给我的母亲，此时和艾米丽希太太站在一起，对我满眼责备。像是一个陌生人。
强忍着眼眶的泪水，心中无奈地想：看来是我错了，这里根本没有我值得留恋的地方。这里的人，周围只允许赞美、荣誉、地位、权利的包围。虚荣散发着强光，令我感到虚弱。
波尔西顿如温室的花朵，一搬出保护伞，接受风吹雨打就会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