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身异梦（六）

    十岁不到的孩子懂得爱情吗？十岁不到的孩子坚持爱情吗？

    我不敢再想，脑子里却充满了疑问。

    看着波尔西顿眼底不停闪烁过的光芒，那段话却不像是谎言。“那我就不再瞒你，其实自从我昏迷又醒来之后，从前的记忆意外变得十分破碎，所以原谅我早已记不清当年的事情了。”语气缓和了下来，我喝了一口葡萄酒后又直直迎向他的目光。

    “我也觉得今天你出现的时候不像从前的你了，也许是岁月冲淡了许多，但是人毕竟是会成长的。你身上散发的那种气质，令我陌生，但也使我异常心动。相信我，我已经比从前更爱你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从前的故事，不论你还记不记得，只要你还未把我忘记就可以了。毕竟，都是我的软弱，才会使母亲将我强制送进私立学校的，如果当初我坚持的话，或许我就能一直陪着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揉着手指，眼眶微红，声音渐渐哽咽了起来：“对不起，在你昏迷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出现，甚至相隔不远的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

    “不用说对不起，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心里溢起满腔无奈，却又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这份错误的真情，低下头沉默了半响，也只能回答：“我不怪你。毕竟我已经忘记了当年的所有事。”停顿了一秒后，转移了话题：“不如现在将我们当年所发生的故事一一告诉我吧，我很好奇，也十分意外。”

    波尔西顿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神色转为严肃：“其实严格来说当时的情感是十分懵懂的。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孩，或许也会是最后一个。当年由于你的母亲诺克斯夫人和我的母亲私底下十分要好，所以经常会带着我来你家的城堡。我还记得你当时是个很爱害羞的女孩，长相可爱，藏在吉拉尔的身后不怎么说话。我知道吉拉尔是你母亲领养来的孩子，不过也没有瞧不起她。每次来你家的时候，总是看见你和吉拉尔手拉手黏在一起。时间一长，不知不觉中，我对你便产生了一种想念。有一次母亲和诺克斯夫人一同上街购物，又安排我和你们一同消磨时间。其实那天，我用平时积攒的零花钱买了一个小饰品给你，不是想和你告白，只是在内心深处有种念头想送给你而已。平时的时候，我和吉拉尔的话比较多，而你总是在旁静静听，有时会偷偷笑，但这都被我看在了眼里。或许也正因为你的不同，我才逐渐被你吸引了。所以我将吉拉尔骗走，将那个东西为你别在头顶。那是个水晶发夹，售价五百美元，我在珠宝店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觉得和你很般配，母亲对我私底下十分严格，当时我一天的零用钱也只有几美元而已，但是为了你，什么都无所谓了。我还记得你别着发夹安静的样子，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着头没有说话。我问你‘你喜欢这个发夹吗’你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才问我‘为什么送我发夹？’我说‘因为我觉得你很美，只有这个发夹才配得上你，’你温柔的笑了，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用力点了点头，表示承认。随后看了看四周发现都没有人，我看着你的眸子，忍不住亲了你一口。”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插了一句：“我当时没有拒绝你？”

    “是的，你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我吓到了，”波尔西顿回答我后，脸上浮起一股幸福的笑容，这似乎是一件值得他自豪的事情，甚至在多年后都记忆犹新。

    很快，他好像得到了一份宝贝似得欣喜地继续开口：“因为在那个时候，你也早就喜欢上了我。我母亲也很喜爱你，她们有一次说笑中还将你许配给我了呢！早在那个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波尔西顿的妻子了。虽然当时年纪很小，我才十二岁，你也才十岁，但是自从吻了你之后，我们俩似乎就默许了彼此的关系。不过我们私下沟通过暂时不公开，但是我依旧在她们面前总是拉着你的手不松开。其实我内心深处是希望她们知道的，也期望她们能认同我们，同时也是在炫耀你已经是我的了！只不过事与愿违，很快，我便随着母亲的安排进入了私立学校，走进了一所无法挣脱的牢笼。在里面，我认真念书，分分钟都在学习，试图可以得到出去一次的机会，但是寥寥无几。我也从没有忘记过你，甚至没有多看其他女孩一眼。最后高中毕业，我顺利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与此同时，似乎也彻底断了和你的联系。这么多年以来，我很懦弱，没有向母亲问起过你们家的事情，更没有私自跑来见你。其实我唯恐你将我忘记，甚至已经情定他人，毕竟你那么出色。但是今天可以见到你，我觉得不单单是上帝的安排，也是冥冥之中，他又将我们的姻缘线牵到了一起。”他说完之后，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口中得到一句认同，哪怕是一句附和也好。

    “谢谢这么多年以来你依旧记得我，”我无形间拉开了和他的心灵距离，微微勾起一抹淡笑：“从你刚才的所言之中，我不难听出当年的我和你是单纯的，也是淡淡的。虽然我不怎么明白到底我给你带去了多大的震撼与感触，但是我想，似乎这一切就应该深埋在过去那段简单的岁月里。我昏迷后又醒来，这之间不知道领悟了多少从前没有觉醒的东西，也懂得了更多情感是非。在生活中，我们需要的不止是一副昂贵的发夹而已，即使有那段美好的回忆作为铺垫，但那一切也只不过是过去而已。我们现在所应该做的，就是看向未来。”

    不是波尔西顿不够出色，而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克里斯蒂娜，那更不可能是他以后的克里斯蒂娜。没有了解，没有共同的想法，甚至没有一点的好感。所以即使他的家族够庞大，势力节节攀升，我也不可能为了那一切不实际的东西答应他。

    虽然我忘记了原先不是这副身躯的之前所有事，但这是一种底线，艾米丽希太太永远都不可能懂得的底线。

    波尔西顿似乎有些意外，脸色涨红，在他说出那段故事之前，他可能觉得我必然会想起什么，因为贵族的家教一向十分严厉，早恋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些年之间，我不太可能接触异性移情别恋，他那么动情，而我竟然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冷淡。我的这种表现让他明显感到了失望。

    “克里斯蒂娜，你没有想起我们的感情没关系。我现在可以向你郑重承诺，我波尔扎德公爵一家现在的势力和地位足够和你诺克斯家匹配，甚至已经超过了你们家。我可以代表整个家族和你说，那些未来都是真实的，现在我可以给你的东西和爱远远不止一个发夹那么简单。你可以将所有事考虑得那么周全让我很欣慰，因为那样才代表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儿时的你了，我现在牵你的手才更有可能白头偕老。”

    波尔西顿说完之后深情款款地看着我，作势就要握住我的手掌。正在我窘迫地不知道怎么拒绝他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打扰了，请问你是克里斯蒂娜小姐吗？”

    闻声疑惑地转过头一瞧，只见一位面目俊朗的少年站在一旁含笑地看着我。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他的眸子竟然是古铜色的。瞥了一眼一脸不满的波尔西顿，心中顿时暗笑：哈哈！来的好不如来的巧！

    “是的，我正是，请问你是哪位？”说完之后，立刻轻轻捏起裙摆主动站了起来。

    没有犹豫，优雅地向他鞠了一个十五度的躬。

    这个少年身着皇家定制的礼服，金色绸布的面料刺绣着一只黑色巨大的老鹰，不难看出他定然地位不低。而我们贵族在面对皇室成员的时候当然不可以丢失礼节。

    “不必拘礼。我叫做雷格，复姓爱德华。”他说完之后不顾波尔西顿阴沉的脸，绅士地伸出右手微笑道：“请问克里斯蒂娜小姐，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爱德华？心中一惊，这正是有名的皇室姓氏。望了一眼远处正在双双对对跳舞的人群，他们无不例外都在跳一种宫廷舞，这种舞蹈分许多种类，以小步为主。在这个时候也由不得我拒绝，趁机借坡下驴，微扬起下颚缓缓将左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既然爱德华王子赏脸，克里斯蒂娜怎敢失了您的雅兴？”

    他淡淡笑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却没开口，从容地握住我的手掌，牵着我缓缓走向人群。

    “喂，你们！？克里斯蒂娜你就这么和这家伙走了吗？！”

    身后响起波尔西顿又急又气的声音，但是我俩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个少年身高一米八几，我大约一米七几穿着高跟与他也相差无几。但是他那神秘的皇室背景和他的突然出现却令我十分迷惑。

    跟在他的身后，可以观察到这个男孩和波尔西顿有着质一般的差距。

    雷格身材健硕，波尔西顿却十分消瘦。

    雷格看起来稳重，波尔西顿却看起来十分稚嫩轻浮。

    他牵着我缓缓走进正在舞蹈的人群当中，他们带着各种复杂的眼神让出了一块空位。随着音乐，雷格轻轻将手移到了我的腰间，而我的右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能邀请到你和我一起共舞，真是深感荣幸。”他贴向我的鬓间轻轻开口。

    “呵呵……”我很是尴尬：“爱德华王子真是个特别的人。”

    “你觉得我很奇怪对吗？”他那双古铜色的眼睛直勾勾盯了过来，眼底带着丝笑意：“很多人见到我的第一眼起都会感到奇怪，你是不是很想问问我的眸子为什么和别人的不同？”

    淡淡迎向他的目光轻启薄唇：“那倒没有，我只是奇怪皇室为什么会有混血。”

    “哦？你果然是个特别的女孩。”

    “不过你不想知道吗？”

    他似乎在用这个话题惹我上钩。但我可不吃这套，不添加感情地淡淡道：“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恐怕我不必问你就会直说。而假如你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又何必问？”

    “那倒也是。”雷格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缓缓道：“其实我的母亲是希腊人。当年爱德华简独自私游希腊名著的时候，在民间一家小旅店和我母亲相识。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手段俘虏了我母亲的芳心，但是却成功地占有了她，很快我便在各种不赞同，各种冷酷的眼神中呱呱落地。皇室的所有人视我为毒瘤，没有一个人不想将我拔除，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和我作对的下场无不例外没有好果子吃。”

    说完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虽然我已经对这种生活麻木不仁了，但是却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其中穿梭。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当年我父亲简是如何将一名平凡的外人带进皇室的，也不清楚为何我母亲可以在皇室立足。在外界看来，这是一段饭后笑谈。我这古铜色的眸子注定和你们蓝色的瞳格格不入。这些年的冷情人暖足以让我看穿太多东西。”

    我忍不住不敢再看他的眸子，那双古铜色的瞳在此时好似一潭深渊，无尽的怨气和寒冷包裹在周围，仿佛想将所有不相干的人一一吞噬掉。低下头注视着雷格强健的胸膛，华丽的绸布包裹住那颗炽热跳动着的心，不由自主将手掌贴了上去，无奈道：“你说这些东西的时候，内心充斥着对你父母的一种责备。甚至很心寒。你觉得自己很可悲，只因为你是混血，而不是纯正的白皮肤蓝眼睛欧洲人。对不对？”

    “你似乎感同身受。”雷格说着，轻轻握住了我放在他胸前的手掌。我能感受到一道温柔的目光洒在额顶。他的手掌有些粗糙，但是却十分结实宽大，一股暖流顺着我的手心淙淙而上，竟然令我有种心猿意马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