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春节
“这不是被奶奶做的肉丸子给香醒了嘛，嘿嘿！”少女慵懒的环抱住老人的腰撒娇道。
老人被孙女哄得眉开眼笑：“还是我孙女最好，不像你那个爷爷，整天嫌弃奶奶做饭不好吃！”
“老婆子，我什么时候嫌弃你做的饭不好吃了，就是上次你忘记放盐我说了一句，你就记恨上了，真要嫌弃我能吃个几十年？。”一旁洗菜的苏爷爷一脸委屈。
好不容易按照宋嫣要求贴好对联的苏世刚用胳膊拭去满头的汗：“小小，你看你爷爷奶奶，这都多大人了，还秀恩爱呢！”
苏小小闻言低笑，一旁炸肉丸的苏奶奶不干了：“行啊，臭小子，一回家就挤兑起你爸妈来着。”
“就是，就是，怎么说话呢，我和你妈的感情不用秀。”老爷子可算找到个挡枪的，直接就把儿子卖了，而且卖得很彻底，果断和自己媳妇儿站一边儿。
宋嫣走过来拍了拍苏世刚，摇头直笑。中年男人佯装叹气：“唉，行行行，都是我的错，我多嘴行了吧！我掌嘴！“说着还真伸出一只巴掌打了空气两下。
一家人哄堂大笑，这也许就是三代同堂的幸福吧。
洗漱好，满桌记忆中的早餐让苏小小食指大动，油条豆浆，鸡蛋饼豆腐脑，清粥小菜，还有苏小小最爱的牛肉馅饼：“爷爷，您这一大早就这么丰盛啊？都是我爱吃的！”
”我说爸，您这也太惯着孩子了，我上次回来，您就给了一碗白粥，连个咸菜都没有！“苏世刚真的是低估了隔代亲的力量。
老爷子身板挺得直直的：“怎么啦？我疼我孙女那是应该的，我孙女就算是要吃天上的月亮，我老头子也得想办法给它炖了！”
吃得满嘴流油的苏世刚撇撇嘴，决定不说话，还是吃饭香。
“小小啊，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在南方那边肯定很不适应吧？”炸好肉丸坐到孙女身边的苏奶奶关切的询问孙女的近况。
一口扎实的牛肉馅饼还没等咽下的少女，嘴里鼓鼓的：“没有，奶奶，都挺好的，您放心吧！”
老两口笑意吟吟的看着孙女吃饭，一脸欣慰。
早饭后，少女换了身衣服坐到客厅，想帮忙都被拒绝了，茶几上还堆满了毛嗑花生和各式干果，苏小小不禁感叹过年被无限投喂的感觉真好，随手照了一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
第一个评论的是橘子，“小小，你家这好吃的也太多了，好多我都没见过，啥时候带回来点给我尝尝！”
“你个吃货，一看见吃就眼冒金光！”王俊和橙子向来是欢喜冤家，不分场合地点，小杠一下是情感增稠剂。
王娇娇和赵一铭，莫言紧随其后的点赞。
当然还有顾野：“小家伙，回去要多吃点，吃胖胖的！”
少女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些评论，不禁回想去h市的这一年真的是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最充实的一年了。
悲欢离合，打闹嬉笑，认识了这么多关心自己的朋友，自己好像也从那个独来独往的个性少女变成了一个喜欢分享，开始表达自己情感的欢快少女了。
人果然是群居动物，那种需要朋友的渴望是与生俱来的。
此时，站在医院病房窗户前的顾野正和苏小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分享着彼此的日常。明明前天才见过，却有这么多东西想要分享给对方。
恋爱中的人也许都是如此，分享是恋爱的常态，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想要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喜怒哀乐都有另一个人陪你一起经历，也许这就是爱情的样子。
h市vip病房
今天是春节，孙依很早就醒了，而且感觉今天自己的状态好了很多。让张妈帮自己从头到脚梳洗了一遍，还换上了一条米色的针织连衣裙，脚上也穿了一双黑色皮靴。
镜子前，张妈正细心的梳着孙依的每一缕黑发：“夫人的头发还是没有变，这么多年了依旧这么柔顺。”
在医院的这段日子里，孙依每天都被病痛折磨，许久没有看过自己了。镜子里，那熟悉的面庞不知何时竟消瘦得如此。原本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眼睛也凹陷了下去，可以说看起来有些吓人：“张妈，帮我把包里的化妆品拿来吧。”
孙依从黑色的皮包里翻出了一个粉盒，记得上次用它已经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如今重新拿起都不知该如何使用。
瘦得能看清骨骼线路的手指尽力撑住粉扑的绑带，抿着嘴，一点点的将那白皙的粉底盖在自己斑驳的脸上。
只是女人的手实在是没什么力气，颤颤巍巍的总是涂不均匀。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擦拭，好不容易看起来都平整了，女人长呼一口气，很是疲惫：“真是没用，连擦个粉都累成这个样子。”
张妈原本梳头发的手一顿，眼眶湿润，声音有些哽咽的说：“夫人，就算什么都不涂也是没的！”
“可是今天是春节，我不想让小野看见我这个鬼样子，张妈，你再帮我涂个口红吧！”孙依从包里掏出一支口红放到张妈手上。
看着这样的孙依张妈心痛不已，还记得孙依和顾启东刚结婚的时候张妈就来顾家做工了，还是孙依面试的自己。
那时的孙依真的可以用“美艳动人”四个字形容，张妈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孙依就喜爱的不行，然后话就变得特别多。相处的日子里，张妈发现孙依心思单纯，而且一点儿不势利，对她极好，张妈也把孙依当自己的女儿看待。
以至于后来孙依和顾启东分开的时候，年幼的顾野无人照料，张妈放心不下，便放弃了回乡养老，一直陪伴顾野至今。
世事无常，如今的孙依竟落得如此，怎么能叫自己不心痛。
忍住眼圈中的泪水，为孙依涂上红唇：“夫人，您看看，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丝毫没变。”
孙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陷入沉思，不过好在现在的样子勉强看得过去，她不想让顾野以后回忆起自己的时候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希望自己能是他心里那个最美的妈妈。
收拾好一切，张妈就推着孙依往医院外走去。今天是春节，医院的人格外少，一路上安静的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前天苏小小和孙依告别后，孙依给顾启东打了一个电话，她希望今年的春节能在顾家家里度过。原本顾启东不同意，毕竟以孙依现在的身体状况，随时可能都会有危险，家里什么医疗措施都没有。
不过孙依的语气中透露着坚持，顾启东只能答应。他怎么会不明白孙依呢，她是他曾经最爱的人啊！
一辆黑色的商务缓缓的停靠在顾家大宅门口，张妈下车之后，连忙去搀扶孙依。
女人站起起身有些摇摇晃晃，可是还是坚持要用走的，不想被轮椅推着。
走过花坛的时候，孙依目光停留。石膏砌成的水滴形花坛是当时顾启东独立完成第一个项目时给孙依的惊喜。她还在这个大宅的时候，每日都会亲自照料这个花坛，里面种满了蓝色的绣球。
还记得顾启东告诉她，绣球代表希望和幸福。自己希望这坛花会带给自己希望。不过花会败，人亦如此。冷冻将希望冻结在冰冷里，此时的花坛只有几颗发黄的花杆儿，一片萧条。
正如如今的自己，油尽灯枯，女人苦笑。
顾家大宅的厨房中
顾野和顾启东两父子正面对已经满地乱爬的螃蟹手足无措。因为今天孙依回家，顾启东便把家里的佣人都放了假，只留了司机和张妈。所以年夜饭这个工作就落到了自己身上。
主要是因为孙依一直喜欢吃海鲜，可是自己每次都说要给孙依亲自做一次，每次都没实现。今日无论如何，男人也想做一次。
“先将葱姜蒜切片备用····”一个磁性的男声从平板电脑里传来。顾启东哪里会做饭，只能现学现卖。听见门外车子“滴滴”声，又连忙放下手里的各种抓蟹工具，出去迎接。
顾野看到今日的孙依时稍稍愣住，晃神间竟真的觉得自己回到了小学三年级的那个春节。孙依也是穿了一件针织连衣裙，他和母亲坐在餐桌前看着春节晚会包饺子。
小孩子哪里会包饺子，只不过是玩面团儿罢了。可是母亲从来不会批评他，反而会分一下块儿面给自己。然后在自己展示各种杰作的时候，孙依还会不停的夸奖。
那时的日子真的太幸福了，幸福得好像在讽刺现在僵在门口的一家人。
“你来了，快进来吧，今天我掌厨！”顾启东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才能在这样的时刻看起来从容淡定，他想给孙依一个美好的春节。
女人走得很慢，但是两父子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搀扶，只是在一旁静静的陪着她慢慢向屋里走去。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能吃到你亲自做的菜。”女人打趣道。一只奋力越狱的螃蟹已经出逃到孙依的脚边。
低头看了眼还算肥美的螃蟹，又看了下系上围裙的顾启东：“现在我开始庆幸当年没有吃过你亲手做的菜了。”
顾启东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螃蟹傻傻的憨笑：“别这么说，这螃蟹属实是有难度。”
“你先坐着，我去处理一下这些东西，今晚吃你最爱的海鲜。”男人抓着螃蟹回厨房继续研究食谱。张妈将孙依扶到客厅的沙发上也赶去帮忙，不然她真的担心今晚年夜饭是不是真能吃上。
这一走，只留下母子两人了。客厅中格外沉寂，半晌女人先开口：“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乎没有变化，上次来的匆忙都没能好好看看，小野你能陪我转转嘛？”
少年用一副担心的表情看向自己的时候女人苦笑：“放心，我的身体我知道，累得时候我会说。”
顾野将门口的轮椅推了进来：“我还是推着您走吧！”
女人点头，艰难的坐上轮椅。
顾家的一楼除了客厅餐厅就都是佣人的房间了，所以二人径直来到二楼。
“这个是你的房间吧？”孙依指着二楼的第一个房间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嘛？”
“可以”顾野推开卧室门，推着孙依走进自己的房间。
一个现代化的暗色系装修映入女人眼里，孙依扫了一圈没看见任何有色彩的东西，转头对顾野说：“小野真是大男孩了，装修很极简，不再喜欢卡通了。”
是的，小时候的顾野很喜欢看动画片，所以孙依就把他的房间布置成了汽车总动员的样子。墙上画上了汽车的样式，就连顾野的床品都是汽车的图案。
那些图案如今都被隐藏在一片片的灰黑色乳胶漆中，不见踪影。如同两人的关系。
“不过，小野好像还是很喜欢车呢！”女人指着靠墙的那一排展示柜中的各种汽车模型。
“这个最下面这个小汽车你还留着呢？我还记得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就算后来不能跑了，你也要留着呢！”孙依突然发现角落里自己送给顾野的小汽车还被他留着很是高兴，兴奋的说道。
少年的心思被戳破有些不好意思：“就一直放着了，我也忘记了。”目光躲过女人欢喜：“我房间里没什么看的，我带你去其他房间吧！”
两人在书房转了一圈之后就来到了这层最大的房间。是当年孙依和顾启东的房间。
整个房间和孙依走的那天一模一样，所有的陈设丝毫没有变化，就连衣柜也一直挂着孙依的衣服。
靠窗的位置是一排排书架，上面都是孙依年轻时最喜欢看的书。一本都不曾丢失，就连位置都和孙依记忆里一样。
孙依走后，顾启东就没再让人进过，就连顾野也没进去过，只是定期会让人打扫。他自己则搬到旁边的客卧。
前几年的深夜，顾野时常能看见顾启东一个人呆坐在这间主卧，一坐就是一晚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就是静静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