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说他在
烛九能过得了问天阵，还是多亏了她这幅被世人轻视的半妖之体。
半妖灵根斑杂，天生道途艰难，修仙或是修妖，完全取决于拥有的是妖族妖丹，还是人族的灵根。
但不管是修炼哪种，皆因血脉不纯而灵脉斑杂。
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让烛九知道自己同时拥有妖丹和灵根。
可惜却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封印了，导致原本显现的灵根也受到影响。
所以只能在生死之际，强行破除封印，将妖丹唤醒。
问天阵中的摄魂之力以内心最恐惧之事，幻化成一方世界。
问心，问的是执念。
问剑，问得是杀戮。
问道，问得是天之大道。
剑与道，在重生那一刻便已注定。
但执念成魔，却是对她最为致命的一关。
所以烛九感觉自己仿佛在无尽轮回中，死了一次，又一次。
被关镇妖塔时，无边的寂寥与黑暗，身体被吊在半空，只能听见铁链叮铃啷当的响声，和伤口流下的血掉进了水中，滴嗒，滴嗒的声音。
被师尊打下乱魔渊时，耳边呼啸而过的飓风，吹得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崖上的人越来越远，伸出的手，无论如何也抓不住那抹白色的衣摆。
被伤害，被诬陷，被关押。
都抵不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和不信任。
那一刻，她只想死死地抓紧他，将他一起拉下来。
拉进这仙魔交界处，万丈之深的乱魔渊里。
这里没有光。
只有弥漫的瘴气，煞气和魔气。
只有枯骨烂泥中，开出血红色的花。
还有幽绿的雾气中，影影绰绰，或哭，或笑的邪祟。
可是，真的将他拉下了临仙台，关进了无妄殿后，似乎并没有多少快意。
看着他消沉。
看着他狼狈不堪。
看着他抗拒吃药，不停地咳血，那恨更深了，却不知是在恨谁。
直至那日，他自刎了。
涌上心头的惊慌，甚至已经超越了恨。
只余无尽的悔。
那一幕又一幕，不停地出现在眼前，一次再一次的死了又生，生而复死。
若不是坚定不移，相信他就在那里，还在等着她。
若不是用各种草药的毒刺激了手上被冰刺伤到的手，用那深入灵魂的疼，来保持灵台清醒，怕是真的就坚持不下去了。
好在，她成功了。
烛九收起了满心地思绪。
她眨了眨灵动的眼睛，看向了那个长得俊逸，气质清冷的男子，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尊。”
凌长曦看向她沉默了片刻，轻轻地回应了一个：“嗯。”
烛九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笑，只是笑容里还夹杂了莫名的悲伤。
她上前走了几步，用指尖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再次喊道：“师尊。”
凌长曦动了动嘴，却没有回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收一个关门弟子，他怕付不起那样沉重的责任。
但看着她那带着几分期许而又小心翼翼的目光，半晌后，还是回应了她三个字：“为师在。”
为师在。
有这三个字，此生何求？
虽然不知他上一世为何要代自己受罚，但那九九八十一道玄雷刺骨钉，已足够说明，他确实在。
可惜自己被恨意冲昏了头，害他至此。
如今，什么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还在。
烛九忽而笑了，明艳而娇憨。
心中那诸多的遗憾，在这一刻似乎消失了些许。
少顷，烛九转头看向一侧：“掌门师伯，你热闹看够了没有？”
被点名的无忧仙君：“额……”
两道视线看的他先是脊背一凉，然后摇头笑了笑。
烛九从乾坤袋中拿了个瓶药，放在手中扬了扬笑道：“师伯，帮我换个药吧！”
无忧仙君这才注意到烛九手上的伤，那包裹的素布早已湿透染成了血色，她却还能笑得没心没肺，于是没好气地问：“怎么不让你师尊给你换？”
“太脏了。”
这话简直让无忧仙君听不下去，忍俊不禁地用扇柄敲了敲烛九的头：“你这丫头。”
刚解开带血的长布，他眼中惊讶一闪而过：“你怎么中了这么多种毒？”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谁中毒了，快给我瞧瞧。”
这话音里竟还带了几分兴奋。
三人转头看去，就见一道绿色的影子，转瞬之间就来到了面前。
烛九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穿着绿衫的男子抓在手中。
“你是不是不敢过问天阵，所以在以死相逼？”
千璃仙君墨色的发间插着一排银色长针，如同铁扇一般排列的整整齐齐，在夜色下散发幽幽冷光。
他眉目如画，挑着眉笑道：“那这点毒还不够，要不要我送你点更毒的丹药？”
“兽医都没你毒。”
烛九任他拿着六寸长的冰髓银针扎在自己的手上，丝毫没有惧色。
“那是，我可是出了名的药到命除。”
被千璃仙君甩在身后，一同而来的几人刚走到山顶，就听见他说药到命除。
几人身形猛然一顿，瞬时打了个冷颤。
随后反应过来，慌忙地对着无忧仙君和凌长曦各施了一礼。
无忧仙君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回掌门，众弟子在山下守了三日，都想知道长曦仙尊是否收了关门弟子，我等便前来看看。”
一位长老上前一步回答道。
无忧仙君心下已是了然，其实他早就感觉到了山下的那些弟子，毕竟有很多人都关注了这场约定。
修真界剑尊首徒，惦记这位置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若是不早些堵上他们的嘴，这丫头与长曦，明日还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
“长曦。”
无忧仙君刷地一声打开折扇，笑盈盈地问道：“收关门弟子并非小事，你好好挑个黄道吉日办个拜师宴，我也好去给其他仙门下个帖子。”
“师兄选便好。”
凌长曦看着烛九被扎满银针的手，微微蹙起眉，回的漫不经心。
“她真的破阵了？”
有人脱口而出。
那几人全都愣住了。
一个毫无修为的半妖，真的三日破了问天阵，竟然还让一直不肯收关门弟子的长曦仙尊松了口。
这怎么可能？
几人盯着烛九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的小脸，一时间五味杂陈。
来时几人还在说这丫头该是如何失魂落魄，颜面无存地被送下山呢，此时却只觉得脸上疼得厉害。
无忧仙君抬手打出一道阵法光芒，在长曦仙尊首徒弟子的位置上，用灵力刻画好了烛九的名字。
这样查看仙门玉简时，便能第一时间看到此事。
“快看，玉简有变动。”
山脚下，有人发现了玉简更换信息的光芒，慌忙地喊道。
一时间，众人纷纷查看玉简，当瞥见长曦仙尊首徒的位置写着烛九时，皆是不敢置信。
“天啊！一个上品灵根的半妖，真的能过问心阵了？”
“她竟然做到了。”
“是啊，都刻上玉简了，这事板上钉钉，跑不了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卧槽，真有人吐血了，快请千璃仙君。”